“好好的怎么就摔了一跤,有没有摔伤了?”柳如眉缓缓上前,话里有话地问。
崔念奴忙得摇摇头:“没有,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柳如眉提起灯笼,将灯笼直接伸到崔念奴脸前,去仔细看她的脸色,这动作相当的挑衅不客气,崔念奴急忙把头转过一边,避开她的灯笼。
“一个人摔了一跤可能没什么,不过我刚上来的时候,好像两个人一齐摔倒了,你在下面躺着,他在上面压着,难道是我眼看花了?”柳如眉不依不饶地提着灯笼绕到崔念奴面前,要看着她的表情问话,刻意地去挑逗。
崔念奴上前把她手中的灯笼夺过来道:“天都这么黑了,看错了也正常,是不是?”
柳如眉依旧不肯放过她:“天黑了别人看不清楚才没有顾忌,我刚才不在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不是一直说他下流卑鄙,如此人品的方公子,难道没有趁着天黑无人占你便宜?”她脸上带着笑容, 就是逼着让崔念奴承认被欺负。
崔念奴死抗到底, 坚决否认道:“他敢,他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说完又走到栏边。
柳如眉走到方进石面前,在他肩膀上一拍:“你说, 刚才有没有欺负崔姊姊?”
她此时倒像是个断案的大官在审判犯人, 方进石也否认道:“没有的事,你肯定看错了。”
崔念奴早料到他会否认, 此时他当真否认了, 不禁还是瞥了一眼过来。
柳如眉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不肯承认也没什么, 又不关我什么事, 只能怪我上来得太快了不是时候。”
崔念奴将灯笼交还给她,转身回到船边去,不再说话。
柳如眉走过去, 陪笑道:“好了吧,我也没说什么,天都黑了,肚子一定饿了吧,我让人等下马上送饭菜上来,我们三个人到里面吃饭去。”
崔念奴心想, 你这还叫没说什么?她推辞道:“我就不吃了, 你让人靠岸边,我让人接我回烟翠阁去。”
柳如眉扳过她的肩膀道:“回去也不少了这一顿饭的时间,你陪我一会儿,我心里才有底。”说着摇了摇崔念奴的肩膀, 又用哀求的声音道,“好姊姊, 你留一会儿成么。”
崔念奴望了望方进石,最终答应道:“好吧, 我就答应留一会儿,等下就走。”
柳如眉还盼着她不要久留呢, 过去挽了她的手臂喜道:“那就说好了, 我们到里面去。”
二女挽手走到船尾的房间,室内灯光燃起, 方进石站在船头,也不好意思跟进去, 呆倚在栏处。
这两个女人,好的时候亲密无间什么秘密都可以说, 可是转眼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可以互相拆台针锋相对。
过不多时,柳如眉出来,站在梯口向下喊了声:“刘皮,把饭菜拿上来。”
呆在下面的刘皮提了两个大食盒上来,放在船板上然后下去,并没有送进内室之中,柳如眉对远远地方进石喊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还不把这些提进去。”
方进石这才过来, 手提了这两个大食盒走进这屋子,房间分了里外两间, 中间用珠帘隔着,外间正中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纱笼罩着的烛火。
崔念奴坐在桌前, 看到他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方进石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碟一个个摆放在桌面上,刘皮准备得有鱼有鸡,各种小吃汤面,十分的丰盛。
他把饭菜摆好,低头一看,这里只有两个锦凳,崔念奴已经坐了一个,柳如眉也发觉了,站起来道:“我到下面再拿一个座位上来。”
崔念奴向里面让了让道:“你坐这里来就行了。”
她这个话竟然不是对柳如眉说的,而是对方进石说的,她态度忽变, 居然让方进石挨着自己就坐。
方进石自己也没想到,直到崔念奴又抬头望了他一眼, 方进石才确定她是真的叫自己过去坐, 锦凳很长, 两个人一起坐也并不拥挤,只是一起紧挨着总是有那么一些暧昧的感觉。
柳如眉拍拍自己的锦凳对方进石道:“你坐这里来,我有话对你说。”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方进石如果依了柳如眉的话坐过去,崔念奴必然没有面子,她这么难得给了方进石好脸色,如果拂了柳如眉不坐过去,她必然要生气。
柳如眉直盯着方进石,崔念奴则转头过去好像在食盒里找筷子,表面上丝毫不关心,只是她心里一定在意方进石是否真的会听柳如眉的话坐过去。
无论多麻烦的事方进石一定有办法解决,方进石感觉这两个女人默契地给他出难题,想看一下他如何选择,他拿起柳如眉那边的锦凳,搬过来和崔念奴身边的一个拼在一起,这样子一起坐在这里就不会感觉到拥挤了。
方进石挨着崔念奴坐在中间,拍拍凳头道:“过来坐这里。”
柳如眉道:“我才不坐那里呢,方便让你左搂右抱的?”
方进石嘻笑了道:“别那么小气嘛,要不然你过来坐在中间。”说完他站起来给柳如眉让位,柳如眉走过来坐在中间的位置,崔念奴也不说什么,只是把筷子递过来给柳如眉。
这一桌子饭菜虽然丰盛,却没有酒的,猜想是柳如眉不允许属下饮酒,属下们才不会准备,柳如眉拿起筷子对崔念奴道:“肯定饿坏了吧,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也别在乎吃相雅不雅了,吃饱肚子先了。”
说完把那碗鸡肉拿过来放在崔念奴面前,崔念奴手提筷子夹了夹又放下,在背后绕过中间坐的柳如眉,用手指戳了戳方进石后背道:“我想吃那个鱼。”
方进石赶紧将自己面前的鱼换到崔念奴面前,崔念奴用筷子挑了挑鱼肉,道:“你帮我把刺挑出来。”
她显然不是对柳如眉说的,方进石重又把那鱼拿过来,细细地挑了里面的鱼刺出来,重递到崔念奴面前道:“好了,不过也要小心慢点,可能挑的不太干净。”
崔念奴胜利般地接过来,对柳如眉道:“你要吃么?他已经挑过了。”
柳如眉道:“你吃吧,用他的筷子挑来挑去的,说不定有口水。”她又转头向方进石道,“听别人说,女人对男人越不好,男人越上心,女人对他越好,就适得其反,男人就根本不在乎她,是么?”
方进石一呆,还未接话,崔念奴挟着一片鱼肉道:“这话肯定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私底下对他不好了,还说上面有口水……,你让他亲嘴的时候不知已经吃过他多少口水了呢。”说完把那片鱼肉放在灯下看清楚到底还有没有鱼刺,然后才放入口里细嚼。
柳如眉想要否认,又转念一想,搂着崔念奴道:“那你呢,有没有吃过他的口水?”
崔念奴很快地答道:“有啊,刚才你下去以后,他还亲过我呢。”她突然大大方方地承认,实出方进石意料之外。
他也看出来了,柳如眉虽然说话大胆,可是真要和崔念奴正面争斗,在男女之间的经验方面来说,实在是差了一截,处处落在下风。
柳如眉偷偷伸出手去,在方进石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方进石吃痛,嘴角抽了一下,脸上不免微有表情,崔念奴不用细看就已经察觉。
她平静地用筷子夹了一片菜叶,将菜汤里面的麻辣花椒子夹了两粒,用菜叶子包起来,隔着柳如眉拍拍方进石的肩膀道:“站起来。”
方进石站起来道:“干什么?”
崔念奴也站起来,在他面前扬了扬筷子道:“我喂你吃东西啊。”
方进石看了一眼坐着的柳如眉,感觉崔念奴忽然对他暧昧,有些不太正常,不过还是让崔念奴把那片菜叶喂入口里,嚼了两下麻味瞬间满嘴都是。
崔念奴低喝道:“不许吐出来!”方进石就没敢吐,崔念奴隔着桌面伸手拐过他的脖颈,不顾柳如眉就坐在旁边,主动地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和他亲嘴。
柳如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看别过脸去,崔念奴亲吻片刻后将方进石推开,手扶在柳如眉肩膀道:“勾引男人就要这么来,学会了么?”
柳如眉无言以对,崔念奴拿起茶水含了一口,走到外面船栏处好好漱口,也不知是想洗去方进石的口水,还是那两粒花椒子也麻到她的唇齿了。
柳如眉抬眼望着方进石,方进石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崔念奴很快返回来,对柳如眉道:“我的人还在下面吧,我想回去了。”
柳如眉点了点头,默默走到楼梯处叫人,崔念奴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走到方进石面前低声道:“今晚我好看么?”
方进石一愣,继而笑答:“你哪一天都好看,不止今晚。”
崔念奴从旁边壁上拿了一件黑色披风穿起来,道:“老天真是不公平,你这样一个无赖,不仅没受到惩罚,运气还这么好,今晚有这么大的便宜可占,气死我了。”说完狠狠在他脚面上跺了一脚,这才走出下楼梯。
方进石吃痛跳了两跳,稍后走到船头栏杆,此时画舫慢慢停在一处岸边,低头向下望去,路上来了一顶小轿,有丫环和仆人护卫六七人,前面有人打了灯笼照路,这小轿停在船头,不多时就见崔念奴走上岸来,柳如眉亲自送她上岸来,崔念奴抱过她的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抬头望望站在船头的方进石。
柳如眉低笑着在崔念奴腰间打了一下,两个女人好像又恢复了友好亲密的关系。
崔念奴钻入小轿里,几人起轿慢慢远去,方进石虽然没有细问,不过这烟翠阁的画舫在这里,那崔念奴必然也是回她原来呆着的烟翠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