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府脱下蓑衣,摘了斗笠,林立道:“厨房给你留着饭呢。”
安管家忙下去传饭,风府见周围没人,小声道:“大人,作坊那边出了点事。”
林立的心激灵了下,“作坊怎么了?人没事吧。”
风府道:“挨着的山壁塌了块,有个房子正好在山壁下被压住了,埋了两个人,只抢出来一个。”
林立的心唰地凉了,他一把抓住风府的胳膊:“什么叫只抢出来一个?另一个呢?”
风府扶住林立的手:“雨太大,后来又塌了一块,天也黑,没法挖了。”
林立怔住了。
“大家都暂时歇在旁边棚子里,我先回来和大人报信,一会我带着人再过去。”
林立的腿软了,可心思清明。
他顿了下道:“你先吃点东西歇一会。”
人被埋了,当时没有被挖出来,那就是……如何善后的事了。
厨房送了饭过来,风府饿急了,风卷残云般吃着,林立坐在一旁沉吟着,对安管家道:
“安管家,辛苦你跑一趟,明个早朝之前找到我大师兄,和他说,我在城外山里的作坊遇到塌方,有个人被埋住了,没挖出来。”
安管家“哎呦”了声,忙答应着:“我寅时就到。”
林立点点头,又看着风府道:“风府,你也安排个人和太子殿下说声。”
风府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安管家瞧着风府的背影道:“少爷,若真埋了人,得报官。”
林立道:“一会我带着人和风府出城,家里,明早你回来再和娘说。”
说着林立站起来:“还有,让人去找崔亮,让他带着人带着工具往城外去挖人。我去和夫人说声。”
林立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知道不能慌乱,事情已经发生了,善后才是最根本的。
且这属于天灾,他银子赔偿到位了就可以。
但是心里就是不安。
秀娘躺在床上也没睡着,看到林立进来欠了身子:“怎么才回来。”
林立上前在秀娘脸上亲了下:“风府才回来,山里水泥作坊那边塌方了,有个人被埋了,我得过去看看。”
秀娘脸一白,拉着林立道:“黑灯瞎火的,又下雨,你,你等天亮了去。”
林立拍拍秀娘的手:“傻子,就是做样子,我也得现在就去。我让人明天一早就报给师父和太子,工部那边也告假。
我要是不去,怕是才有事呢。你放心,有风府呢,风府手里也还有人呢。”
后一句声音却压低了。
秀娘要起身,林立按住她:“你歇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不要让我在外边还牵挂你。”
秀娘闻言重新躺回去:“那你要小心。”
林立安慰地在她脸上又亲下:“我带着银子去,放心好了。”
林立吹熄了烛火,转身离开。
安管家已经吩咐人套了车,又安排了人赶车,让风府和林立都能在车里歇会。
又准备了银子,还让厨房赶紧烙饼,一会都在车里带着。
林立就坐在前边等着,想想又道:“明个你去了大师兄那里,然后就去报官。”
安管家也答应着。
不多时风府回来,厨房也拿了一个大食盒,风府拎着,除了大门才看到外边站着几个人,很是陌生。
林立看了一眼风府,什么也没有问,直接上了车。
“大人,你歪一会,这一夜有得熬。”马车上铺了床被子,林立点点头躺下。
车子蹚着水,走得不快,好像走了很久才到城门,风府下去交涉了一番,才开了城门。
林立掀开车帘,只看到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连星星都看不到。
赶车的小厮已经跳下车,牵着缰绳走。
风府出了城就没上车,举着灯笼走在马车的前边。
林立站在车辕上回头看看,城墙上的灯光在逐渐远去,心中陡然生出萧瑟的感觉。
不知道这出事故会不会被人揪住不放。
大理寺卿会不会将这事做个把柄递给元帝,元帝会不会以自己来打压太子。
那个忠肝义胆的牌匾还没有做好,还没有赏赐下来——会不会是有意拖延,就等着自己有个把柄。
林立坐回到马车里,将最坏的后果想想。
最坏,也就是剥夺了自己的六品官吧。
不当官也好,专心赚自己的银子去。
林立又仔细想想,觉得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塌方是天灾,他连夜派人查看,又亲自赶过来挖人,态度上已经够用了。
天亮就去报官,这一点也挑不出毛病。
他也不会差银子,该有的抚恤半分钱都不带少的。
不但不少还会多,足够安抚住家属了。
林立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终于渐渐安心下来。
“大人,前边车进不去了。”风府在车外道。
林立下了马车。
雨小了,只淅淅沥沥,周围黑漆漆的,只有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耳边有水声,好像附近有条河。
“不急,先等会。”林立撑起油纸伞,“崔亮带着人也能快到了。”
灯笼晃着人影,朦朦胧胧,本是燥热的夏夜,却被雨水冲刷的泛着冷意。
风府低声劝林立在马车上歇息一会,林立摇摇头。
又等了两刻钟时间,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高声喊道:“是少爷吗?”
风府迎上去。
崔亮带着十多人赶过来,大家都骑着马,披着蓑衣,拎着锹镐。
崔亮和风府低声交谈几句,两人一起走过来,崔亮道:“少爷,夜里看不清路,才雨大,怕有山洪。
我和风府带人先去探一遍路,稳妥了少爷再进山。”
林立点点头,嘱咐句“小心”。
留了两个人陪着林立,风府和崔亮带着人烧了火把往山里走去。
黑夜里火把的火焰很是醒目,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