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麻木地听着,一边听着一边挑着毛病。
他嘴角得撕开了一个多大的口子啊,还不得从嘴角直接撕裂到耳根,才能流出染红弩弦那么多的鲜血。
才能血腥味足够,刺激到熊瞎子。
话说,刚才的一箭熊瞎子没有被激怒吗?
再说了,熊瞎子现在就人立起来,最后那一箭要如何射到额头正中呢?
难道他的弩箭自己会打弯?还是他对着天上射了一箭,弩箭落下时候正中了熊瞎子的额头。
这么想着,不觉嘴角露出些微笑意。
心想,若是有较真的听书人,立马就会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说书的,明显逻辑不够严谨。
就听到说书先生轻轻一拍惊堂木:
“眼看着黑熊人立起来,林秀才单薄的身躯只不到黑熊身高的一半。
两只前爪堪堪就要搭在林秀才清瘦单薄的肩膀上。”
林立心说,熊瞎子的前爪赶紧落下来,落下来就可以结尾了。
他心里已经给这个故事补完了结尾:黑熊往下一扑――林秀才卒。
就听到说书先生继续道:
“林秀才却是提早了预判,口中还衔着弩弦,脚步一错,背靠着大树就转了半圈。
依托着树干堪堪避开,黑熊庞大的身躯就已经落地。
轰的一声,雪花四射,地面的积雪被砸了一个大坑,黑熊怒吼一声,转过头来。
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秀才手里的弩箭已经落在弩弓的凹槽内。
这一刻,黑熊眼睛里的怒火全落在林秀才的眼内,咆哮声只震得树木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林秀才抬起弩弓正对着黑熊,与黑熊的鼻尖不过咫尺。
正是机会!”
说书先生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激昂:
“那林秀才只将弩弓微微一提,弩箭的箭头刹那就对准了黑熊全身最致命之处。
几乎是顶着黑熊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啪’一声轻响,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所有一切在林秀才的眼里都好像缓慢起来。”
还真圆了过来。
林立在心里道,又想想当时真正的过程。
黑熊冲过来扑通就倒地上了,还慢动作?演电影呢?
“眼看着黑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树上的积雪被震动纷纷扬扬洒落。
山风吹来,林秀才忽的感觉到一阵寒冷,却是刚刚太过惊险,出了一身冷汗。”
林立心说,我现在就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觉得惊险,而是惊吓――偷眼看着屋子里几人的神情,见他们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都是大学士、有大文化的人了,还能听得进去这等不入流的说书。
也不知道一会要如何询问了。
之后便是打猎归来的几人飞奔而来,村民如何欣喜等等。
说书人总算是施礼离开了,林立觉得内衣都要湿透了。
欧阳少华拊掌道:“当日在方县令处见到那张熊皮,全身没有一处伤口,就觉得震惊。
却原来是这等凶险万分的情况下猎杀的。
古人果然说得有理,这自古英雄果然是出少年。”
林立脸皮再厚,也不敢直接承了这夸赞,忙站起来微微躬身,谦逊地道:
“适才那说书先生多有夸张,当时也没如何凶险。”
左霄笑道:“林秀才嘴角的伤口还未曾痊愈,当日若不凶险万分,如何要以口衔着弩弓。
少年人谦虚是应该的,但这实打实的事实摆在这里。
林秀才就莫要谦虚了。”
另有一人也赞道:“不管夸不夸张,那黑熊难以猎杀,祸害村民也是一定的。
林秀才临危不惧,出手果断,猎杀黑熊也是事实发生的。
说书人便是再夸张,林秀才两箭,一箭命中眼睛,一箭正中额头,也是难得。”
大家纷纷赞同,再好一顿夸赞。
就有人道:“林秀才可是上一届的秀才?”
林立忙点头称是。
欧阳少华就笑着道:“林秀才可曾有入书院的想法?”
林立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该如何推脱。
欧阳老先生可是翰林出身,又是书院院长,亲自邀请,他若是拒绝,以后在这永安城里是不用混了。
可答应?一个过年时间,够不够他背诵出来十几本还是几十本书籍了?
心下飞速考虑着,面上却露出惊喜的神情,接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涌出失落。
还没有等他回答,左霄已经使劲拍了下林立的肩膀道:
“林小友,你还犹豫什么?月华书院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进的呢。
你这一进去,就是欧阳先生的门生了,欧阳先生指点你几句话,就够你苦读几个月的了。”
林立再不犹豫,向欧阳少华深施一礼:“晚生不敢隐瞒先生,晚生心中惊喜万分,却又羞愧无状。”
谎言说多了,林立自己都以为是事实了,可在这些大儒面前,林立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要不要答应下来?大不了拿出高三备考的努力来背诵古文。
可心里林立是知道的,他从来到这个世界里就放弃了科举。
他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学习。
欧阳少华看出林立有推托之意,眉头微微皱起。
左霄忙低声对林立道:“这么好的机会,林小友可不要错过。”
方煜也在一旁着急,只是规矩使然,长者没有问话,小辈不得轻易插嘴。
林立抬头,正对着欧阳先生审视的视线,真只觉得自己的不求上进羞愧极了。
冲动之下就想要应下。可理智还在。
他进书院容易,可进了书院,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脸,还会连累到欧阳先生。
林立深吸口气道:“不瞒先生,晚上之前大病了一场,有一阵浑浑噩噩不知世事。
侥幸醒来之后,之前读过的诗文几乎全都忘记了,便是连字都认得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