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骨子里就没有做老好人的念头。
前世里见得听得太多了,最恼怒的就是那种受害者有罪论,加害者不得已论。
人,很大一部分人的思维和三观很有问题的。
他们本身不是坏人,却乐衷于做助纣为虐的事情,并且以为自己是对的。
他们就会说,那个人杀人是多么不得已――被杀的那人早躲开不就可以了?
被杀的那人不惹他不就好了?被杀的那个人,还是招惹人了,不然人家怎么不杀别人就杀你。
全然不顾事实,因为很多时候,甚至绝大多数时候,被杀的人是完全无辜的。
毕竟,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杀人的才是为民除害,或者是为正义复仇。
所以,林立当听到师父这个类似比喻的问题时候,就毫不犹豫,没有半点违心地回答。
“抢劫,是以暴力剥夺他人财物,甚至剥夺他人的自由与生命。
这个人,明明可以依靠劳动获得生活必需品的,却一定要隔几年抢劫一次。
要么是他见不得他人的幸福,要么就是本性里的不劳而获在作怪。
不论哪一种,平日里的友好都是助纣为虐,都是对自己未来的不负责。
师父,凭什么他人要善我们就以善良来对,他人恶的时候,我们也才能因为自保而反击?”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欧阳少华背对着林立,林立看不到他的神情,声音中也分辨不出情绪来。
林立忍了忍,却终究是忍不住道:“师父,弟子听过一句话,叫做,罪在当下,功在千秋。”
明显的,欧阳少华的肩膀一动,仿佛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般。
林立看着欧阳少华的背影,心中升起狐疑来。
这句话,如何会让师父如此震动?
难道是和师父的隐退。
林立打量着欧阳少华的背影。
欧阳少华的头发白了一半,但他的身体还很好,面容上也不见苍老。
如此年纪,为何要从少傅的位置上激流勇退,独自在山里开个书院?
没等林立想明白,欧阳少华的声音传来:“你可知,罪在当下,是什么意思?就为了一个功在千秋的美名?”
林立应声答道:“弟子以为的罪在当下,在当下也未必完全是错的。
只是人生在世,每件事情不都要付出代价?
世上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只不过眼下没有看到而已。”
欧阳少华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才哼道:“书生意气。你知道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就该知道,有些事情的代价会很大。
你愿意断掉一臂?或者是毁掉半生吗?即便你愿意,也会愿意株连……”
欧阳少华忽然住口,但已觉得失言。
林立站在身后,没有马上回答,或者,这是一个并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但林立仍然认真地想了,他想到的是这个世界里他勤恳的爹娘,爱他的秀娘,老老实实的大哥大嫂,和喜爱算术的小虎子。
答案是不想。
他不会为了让他人的幸福,伤害这个世界里对他好的家人的。
好一会,欧阳少华才道:“走吧,让我好好看看你近来的功课。”
林立跟着欧阳少华去了书房,将自己的功课摆在桌面上。
欧阳少华翻开,先看着林立的字点点头:“字是下了功夫的。”
又看着林立写的文章。
林立心里浮现出熟悉的忐忑来。
他有好久好久,没有在老师面前被批改作业了。
一半的心思在观察师父的表情上,另一半心思想着师父刚才的问话。
夏云泽是如何对师父说自己的呢?师父那番话,是要考教自己的吗?
又想起边境,想起自己的宅子、村子。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明知道北匈奴过不了多久就打过来,还要听之任之。
或许,在京城的那伙高层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或者是借助北匈奴的存在,而达成某种目的的。
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不在那个高层,接触不到高层才能接触到的事情,眼下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或者,他的想法也没有错,直接将北匈奴的侵略扼杀在萌芽中,打到他怕了,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了。
“不错。”欧阳少华的夸奖,让林立有一瞬间的愣神,以为他心里所想都被师父发现了。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你将《论语》和《孟子》也背下来,还能引经据典地用到了策论中。”
欧阳少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林立这才恍过神来。
“想法也很好,格式也没有偏差。”欧阳少华抬头审视着林立,“笔法上用词上不当的地方很多,显然是很多东西你都忘记了。
引经据典论述阐明,清晰合理,词句勉强流畅。这就让我看不懂了。”
林立愕然了下,他也想不明白要如何说自己的脑子是经过大学四年教育的。
他不懂的只是古文这些博大精深的东西,但是脑子还是好使的,只要学,还是学得来的。
欧阳少华又翻开下一篇策论,一篇一篇的,在林立惴惴中仔细读完。
接着又拿起毛笔,从第一篇中开始给林立修整语句中的毛病。
林立学习古文的时间实在是短,除了引用书中句子外,遇到需要自己阐明论述的,尽量仿照古文得书写格式和语句。
但是不自觉中还是使用了白话文的词语,甚至很多地方语法也是错误的。
欧阳少华一边修改着,一边给他讲解。
不得不说,能做皇子少傅的人都是很厉害的,讲起之乎者也来,并不晦涩。
很多林立不解得地方,都能讲解得通俗易懂,让人茅塞顿开。
林立注意到,师父只纠正了他的语法错误,引经据典部分,都没有做批改,对于他的论点与论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