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自然不准,成都他是准备拿来当作国都的,他想要建国称制,也要装点些门面,不但不准,还呵斥了那些将官,那些将官更为埋怨,私下里都张献忠只顾着自己、忘了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军中不少兵卒也等着进成都放手抢一把发笔横财,但被张献忠的军令压着,心中自然也多有不满,私下里埋怨着,都他们在四川抢了这么多城池,怎么偏偏最富庶的成都抢不得?
张献忠对此也很是无奈,他的献部不像大熙,大熙从武乡百户所时期就把自己当一支正规军和朝廷官府在建设,律法严明、制度完善,吴成还以身作则厉行节俭,就这样也出过不少乱子,贪污敛财之事没少发生,枣阳捐铁、晃州失陷便是例子。
献部甚至还比不上如今在陕甘活动的李自成和老回回等部联军,李自成自己就没太多享受的欲望,老回回有宗教信仰的约束,而李部司不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物,习惯于做下属,虽然名义上和李自成老回回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却是听从他们的号令,李自成和老回回严肃军纪,他自然也不会去违背。
但张献忠却是个喜欢享乐的,献部既不像大熙那般建设良久、体制完善,也不像李自成、老回回和李部司等部那般兵将大多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人马,献部之中除了张献忠的老营和几个义子掌握的军队,大多是大大的反王义军加入后拼凑而来。
张献忠吞并李万庆部后号称十万大军,但实际上能死心塌地和他走到底的,最多也就两三万人马而已,否则他也不会和秦良玉纠缠这么久。
这些将官大多还是流寇的思想、过一算一,投奔张献忠就是为了吃好喝好、求个富贵,若是张献忠不能给他们富贵,人心顿时便散了。
若是有时间,张献忠自然能慢慢料理他们,可张献忠没时间,大熙在湖广西南出动大军剿匪是为了什么,张献忠很清楚,一群山匪生苗能够拖延时间,但绝对不可能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实际上最近就有大熙的兵马以围剿山纺名义屡次冲入重庆府。
既然没时间去慢慢整顿,张献忠只能用钱粮去绑住这些将官,光靠收税,必然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的。
弓长也清楚这个道理,微微一笑,道:“大王想要足够的钱粮又不想伤了民心,要让百姓们自己心甘情愿的把他们全部的身家财产双手奉上,就只能靠我佛的大神通才能做到。”
“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张献忠转过身来,眯眼盯着弓长:“什么神通?额这佛陀转世如何不知?”
弓长一点也不在意张献忠的嘲讽,如弥勒佛一般笑眯眯的道:“大王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大王从北到南、见识广博,可曾见过有几家佛庙道观缺银少钱的?深山老林里或许有,但这城里的寺庙,哪家不是肥得流油?”
张献忠点点头,他信了佛,军中也不少笃信佛教的,但献部对寺庙下起手来可从不手软,每破一城洗劫佛寺古刹都成了惯例,每次都是收获颇丰,洗劫寺庙所得,乃是献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大王,这下最好做的生意,便是这求神拜佛的生意!”弓长笑得像个奸商一般:“在这红尘苦难之世,世人难免会沾染些贪嗔痴的恶念,这世上无本暴利的买卖,都是冲着这些红尘恶念去的,好比那博戏的生意、那皮肉的生意。”
“但这些生意终究是比不上求神拜佛的生意!因为这求神拜佛的生意,就是这下最贪嗔痴的生意!”
“吾师祖法王石佛,当年不过是蓟州一皮匠,创教不过几年,便聚敛了巨量的金银,以至于能在石佛口大兴土木营造佛都、置田产数千亩屹然如城、能在京师收买太监勋贵以做伞盖、能重贿内宫以伪做皇亲国戚。”
张献忠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弓长的侃侃而谈,有些不悦的问道:“弓长和尚,你是要咱老子学那王森妖人不成?”
弓长摇了摇头,笑道:“大王,在下过,大王是佛陀转世,法王石佛,终究只是凡夫俗子,大王却是当世真佛,既然凡夫俗子能受万千百姓的供奉,大王这真佛,又为何不能受下百姓的敬仰供奉呢?”
张献忠点零头,没有话,弓长见张献忠面上依旧有些不悦,语气放缓了些、声音低沉了些,如同一名古佛传道一般:“无生老母,自混沌分地日月,先有孕,产一阳一阴,起乳名曰伏羲女娲,是为人根老祖,匹配夫妻,诞九十六亿皇胎儿女,此即下黎庶,无生老母令伏羲女娲造山川河海、草木禽兽,以皇胎儿女居其间,又教导皇胎儿女用两仪四象、五行八卦及世间诸物。”
“然则尘世污秽困苦,皇胎儿女常受外物诱惑,不信地因果、不敬无生老母,以至常陷于生老病死及酒色财气之中,迷茫苦难。”
“无生老母慈悲为怀,不忍皇胎儿女遭受苦难,欲度化皇胎儿女回身边,永居太皇都斗宫、不再坠入轮回,永享安康极乐!”
张献忠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道:“真和尚,你们闻香教的这一套,你过好几次了,咱老子今日是和你谈这钱粮之事,你怎么又把这套搬出来了?驴头不对马嘴!”
弓长却摇了摇头,温煦的笑着,解释道:“大王莫急,这钱粮的事,就在我大乘圆顿教的教义之中,大王,要从百姓手里掏钱,自然就要有个法,官府滥征税赋还得巧立名目,何况大王如今还想抓着民心,这掏钱的事,就更得办得合理合义,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交钱!”
弓长哈哈一笑,拍着栏杆,语气有些激动:“大王,这世上什么样的钱最好赚?救命钱最好赚!若不单单是救命,还要赎本世罪过、救来生轮回,要花多少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