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夏。
入崇祯五年以来,大明下依旧纷乱不休,山东辽兵叛乱愈演愈烈,孔有德大败登莱总兵张焘,在耿仲明、陈光福等登州守将的里应外合下攻陷登州,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可大杀其妻妾后自尽,山东巡抚余大成被俘,登莱巡抚孙元化自尽不成亦被俘虏,城中葡萄牙教官十二人阵亡。
孔有德念及孙元化温恤之恩,自称都元帅,欲奉孙元化为王,孙元化宁死不从,孔有德无奈,将俘虏的一众官将放还,铸造大印、伪授官爵,还遣使联络皮岛、石岛、旅顺等地的毛文龙旧部,意图割据山东半岛,一时声势喧、朝野震动,自此,以内阁首辅周延儒为首的招抚派破产。
崇祯又羞又怒,悔不听杨嗣昌之策,将孙元化、余大成、张焘等人全数下狱,令东江总兵扫荡东江叛军,令总兵杨御藩统通州兵驰援莱州,又令原津兵备道朱大典巡抚山东、司礼监秉笔高起潜监军,抽调辽镇祖大弼、祖宽、吴襄等部两万一千余辽镇军兵入山东平叛,战事延绵至今。
山东之外,陕西也不太平,老回回与李部司合兵,盘踞陕西、甘州、宁夏边界地区,组织回汉百姓生产自救、招募流民屯田、公审地主官绅,清丈分田、清租清贷,被剿饷和租贷压得透不过气来的百姓纷纷投奔,老回回一跃成为陕西农民军中的领袖人物。
刚刚接任陕西巡抚的熊文灿对此极为忧心,在弹劾洪承畴的奏疏中就写道:“臣闻秦人言,‘往日怕回夷杀我,今闻其推衣食以恤我、分田地以养我,诛恶绅贪官以伸正义,岁征粮税,无差役杂赋滋扰,我与其饥饿而死,或死于棍棒刀兵之下,毋宁随回夷而去,犹可得一活命也!’洪承畴坐视回贼、李贼合兵,知其蛊惑百姓而无动于衷,以至回贼成势难制,敷衍欺瞒,其罪当诛!”
但没人理会他的奏疏,因为洪承畴刚接任山西巡抚便立下了大功,“武乡贼闻洪巡抚入晋,惊惶无定、皆言必死,待洪巡抚领兵至太谷县,贼更为惊惧,皆言‘洪屠若至,我等安有命焉?不若弃沁州南向,尚能活命也!’贼众尽弃沁州南逃,一部自顺沁水河南逃沁水县,一部则向西盘踞运城,沁州自此光复矣!”
洪承畴“光复”沁州三城,成了崇祯五年至今朝廷的唯一一抹亮色,崇祯得报欣喜若狂,加洪承畴兵部尚书衔、太子太保,赐尚方宝剑,令其领兵继续追剿武乡贼、围剿山西境内的流寇匪贼。
洪承畴心里清楚他这“收复沁州”的功劳有多少水分和猫腻,以“沁州局势未定,尚有武乡贼残部遁入太行山伺机造乱,且山西贼势猖獗、官军人马粮草不足”为由退回太原,只令贺人龙、尤世禄等人领军扫荡那些零散的农民军反王。
崇祯对此很不满,一日数封谕旨让洪承畴乘胜追击、剿灭逃遁的武乡贼和盘踞辽州的闯贼,甚至还准备派东厂掌印王德化来山西监军。
后来东虏奴酋皇太极集结数万大军攻打林丹汗,林丹汗不战而逃,东虏准备破关抄掠宣府大同等地的消息满飞,洪承畴有了充足的理由领兵北上大同镇布置防御,崇祯担心东虏又酿成己巳之变的祸事,加之山东战事激烈,只能暂且不了了之。
吴成便趁着这段空闲期在运城考察盐场,有了黄师爷指点,吴成将南下河南的计划稍作修改,武绍依旧照原计划领本部顺沁水而下去济源与张献忠会和,吴成则会在运城呆一段时间,将运城周边根据地化,然后再领兵南下,过三门峡入河南府。
“老卒,洪承畴的师爷回了信,洪承畴答应了,以后这运城的主簿,就由你来当!”吴成在盐田旁慢慢走着,冲身后的何老头吩咐道:“咱们走后,朝廷肯定会派知县和盐运司衙门的人来,那帮官你就当他们是傀儡,不用理会。”
吴成指了指身边跟着的冯宽:“冯将军会领一部在附近的万荣孤峰山驻屯,若是有不开眼的,你尽管去找他便是,这兵荒马乱的,被盗匪砍死几个官不奇怪。”
何老头呵呵笑着应承着,吴成站住脚,吩咐道:“这段时间我们会组织军民改造盐场,咱们不像那些官绅、晋商一样,把盐丁当奴隶使用,因此必须易煎为晒,晒盐法相比以前的煮盐法产量更高、品质更佳、更省人力,只有阴雨气无法使用一个缺点,等对那些盐运官员和督工公审完毕后,老卒你亲自去挑些有威望、有经验的盐丁,让他们日后协助你管理盐场的生产和运营。”
何老头满口答应,看向运城方向,运城城外正在大开公审,欺压百姓的官绅衙役、欺压盐丁的官吏商贾、督工家奴,都会在这场公审上得到他们应有的处理,百姓和盐工们喊打喊杀的声音在这盐场中也隐约可闻。
“我们走后,晋商那边也会派人来接手盐场,是个老熟人.....”吴成抖了抖手中的一封书信:“范永升,这是个可以商量的家伙,你跟他谈一谈,最好他只提盐不管事,若是他一定要插手这运城盐场的事,你派人去沁州找洪辅政,让他去找黄师爷帮忙和和,若实在谈不拢,还是那句话,兵荒马乱的,死个晋商很正常。”
吴成正要继续交代,杜魏石忽然赶了过来,送上一封书信:“李自成来信了,他不会跟咱们进河南了,高迎祥他们在广平府遭到一支官军突袭,领军的是山东按察使、大名兵备道卢象升,听他雨夜之中挥舞关刀领头冲锋,满星所部毫无防备以为神下凡,骇得全军大溃,冲乱了高迎祥和罗汝才的营地,高迎祥和罗汝才等人退兵顺德府任县,抽调辽州驻守之军往援,李自成担心洪承畴趁机进兵辽州,便领兵回返了。”
“卢象升!”吴成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他不是学历史的,能让他觉得熟悉的名字,必然是个猛人:“闯营不像我们有培养自己的基层干部的意识,所以他们不能像我们一样将根据地转入地下活动,占据辽州,反倒是被城池绑住了手脚。”
“也罢,他们在辽州正好吸引朝廷和洪承畴的注意,方便我们进兵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