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照耀得一片血红,孙元化花费数年心血营造的登州坚城已是残破不堪,城墙塌成了一片片废墟,土地炮火染得一片焦黑,鲜血汇着融雪流淌成一条条猩红的溪,黑灰色的灰尘从而降,如同下了一场暴雪一般,在凌烈的北风吹拂下纷纷扬扬。
卢象升策马通过被巨量炸药炸成废墟的登州东门,孙元化这座心血之作让明军吃尽了苦头,孔有德青州大败,只剩下几千残兵逃回登州城,就靠着这座坚城,死死的挡住数万明军的轮番猛攻。
关宁军、川军、雄军、京营……整个关内最精锐的几支军队,八万人马,在这座坚城下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卢象升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先以拔掉城外制高点的堡寨,架设红衣重炮轰击城门,但登州城门厚实,孔有德又组织大量人员随时修补堵塞城门,卢象升连轰几日不见起色,只能改换战法,用火炮压制城墙上的守军,以柏木打造攻城塔,试图登城搏战夺取城墙。
但移动缓慢而又高大醒目的攻城塔在如今这个时代简直是火炮的活靶子,孔有德手下的葡萄牙教官从容的测量瞄准,一轮急速射,那些连城墙根都没摸到的攻城塔便轰隆隆垮塌下来,塔内藏着的精兵不是被摔死就是被压死,一下损失数百精锐,让卢象升差点吐血。
随后卢象升又以盾车掩护作为炮灰的山东营兵和卫所兵挖掘城墙,在城墙上挖开大洞,再填入火药引爆,炸出了一个缺口,但孔有德反应飞快,集中火炮火器轰击那个缺口,又组织军卒在城墙上投掷震雷、万刃等物,狭的缺口非但没有成为明军突破的口子,反倒成了一座血肉磨坊,明军为争夺这个缺口死伤无数,卢象升也不得不放弃从这里突破的打算。
之后卢象升又采取地道攻城法,孔有德也命人在城内挖掘地道,与城外明军的地道打通,再将毒烟弹、硫磺等毒物投入地道中,地道之中毒雾弥漫,明军即便掩住口鼻也无法阻拦毒气的侵袭,被毒气熏死无数,卢象升也只能放弃这个战法。
到最后卢象升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采用笨办法,集中火炮压制城内守军的炮火,再派出大量炮灰挖掘城墙、填埋炸药炸开城墙,一点点扩大着明军突击的缺口,靠着兵多炮多慢慢磨死城内的叛军。
好在攻城的明军难,城内的叛军更难,青州之战叛军大溃,孔有德就已经确定登州城和莱州城绝对守不住,一面放弃莱州等地,将剩下的叛军集中到登州成来,一面四处搜罗船只准备渡海投奔东虏,结果在海上被东江总兵黄龙帐下的尚可喜率水师堵了回来,只能困守在这登州城内。
如今眼见明军从上到下攻陷登州的意志极为坚决,崇祯皇帝又派了监军高起潜招抚,下圣旨承诺只追究孔有德、耿仲明等叛军首领的罪过,其余附逆官将只要主动投降一概赦免,城内不少叛军官将的投降的心思动了起来。
在孔有德攻打登州之时被耿仲明夺取兵权架空的副将张鹏翼趁机串联旧部,诱捕耿仲明,在城内反正、攻打孔有德所部,卢象升见城内乱起,挥大军趁乱入城,孔有德知城不可守,领军突围,遭遇明军阻击后大军崩散,孔有德仅带了七八名亲卫逃入丛林中不见了身影。
作乱山东将近一年的孔有德之乱,终于是平定了。
“卢巡抚!”一名巨耳隆准、相貌英俊、身材矫健、英姿飒爽的将策马迎了上来,爽朗的笑了几声,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炫耀似的冲卢象升禀告道:“此乃李九成之子李应元的人头,这厮在青州城下让他逃了,没想到今日在城内撞上了,这贼厮还领着百来人想逃,被末将杀散,取了他的首级。”
卢象升微笑着点点头,他上任山东巡抚第一件事就是把临阵脱逃导致朱大典负伤军溃的吴襄拿下,卢象升不像朱大典,手下也有一支能打的雄军能镇住场子,加之朝廷为了尽快平定山东叛乱,挪用了大批剿饷给他,让他有相对充足的钱粮安抚关宁军各部,便借了吴襄的官帽杀鸡儆猴、严明纪律。
吴襄受擒,押赴京师,其部卢象升做主让其子吴三桂暂领,吴三桂知道这是卢象升的恩威并用之计,明白这是卢象升给他们吴家翻身的机会,打起仗来倒也卖力,青州城下正是他身先士卒,领关宁军冲破李九成统领的火铳队,阵斩李九成,卢象升才在青州城下大胜一场。
“人老子英雄儿税,这吴家倒是反过来了!”卢象升默默吐槽了一句,一脸温和的朝吴三桂道:“吴将军少年英才、英勇非凡,此番收复登州,报捷文书之中必然汝名必然登录在前。”
“卢巡抚赏罚公正,末将都看在眼中,末将信您!”吴三桂哈哈一笑,将人头系在马屁股上,凝眉犹豫一阵,对卢象升道:“卢巡抚,祖副总兵与末将,此番山东平定,朝廷准备调您去总督宣大…….像您这般的主官,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
“本院去宣大,不过是敲敲边鼓而已,朝廷准备要兴大兵,想要一举铲灭北方诸省的贼寇……”卢象升幽幽叹了口气:“朝廷为此夏收之时准备又加派一笔,以备此大战所用,本院之前上疏建议朝廷因粮加征,子也同意了,结果杨文弱横插一杠子,改为了按田亩均输。”
“这杨嗣昌,一个被流放的罪官,什么都插一杠子!”吴三桂一个武夫,自然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他知道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当即痛骂起杨嗣昌来:“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督抚大员的话不听,听一个罪官的!”
“杨嗣昌这个罪官不会当多久了,前些日子子罢了张凤翼,兵部尚书之位一直到现在还空着,明显是在等着杨嗣昌回京接任的!”卢象升又长长叹了口气:“杨嗣昌确实是个干实事的,只是他啊……赌性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