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立在新野县衙中,抚摸着卢象升找来的那副棺材,笑道:“这副棺材太过狭了,装不下卢建斗那般大才。”
“只可惜那般大才却不愿为我所用!”宋献策叹了一声:“属下去见过他了,他依旧不肯降,依属下看,就算咱们强行留他,他也会当个闭口不言的徐庶。”
宋献策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执政您亲自去劝一劝?也许他只是要个礼贤下士的台阶呢?”
“若是别人,也许是要个台阶,但卢象升,他不愿降就是不愿降……”吴成惋惜的摇了摇头,历史上那个在贾庄孤军抗击东虏壮烈捐躯的形象在吴成的脑海里翻腾着,忠肃英烈,又岂是几句话就能劝降的?
好在大熙不是东虏,走的是条堂堂正道,雄军上下,也不是每个人都和卢象升这般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性格。
“宋先生,我与你句实话,当初立军机处的时候,我心目中的人选便是卢象升!”吴成露出一丝笑容来:“但当时我也只是想想,只觉得到最后卢象升必然是要为大明殉葬的,这人选恐怕是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如今雄军集体投诚,把卢象升完完整整交到我手里,这已经是个惊喜了,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如今卢象升活着落在我们手里,我招降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下英雄尽入吾彀中,自古英睿之君,谁不爱惜人才?”宋献策吹捧了一句,劝慰道:“执政也不必急于一时,执政过,当年武乡义军攻陷沁州时,沁州知州以下数十人自尽殉国,至武乡义军攻陷枣阳、襄阳,只有两三个官吏自尽殉国,时至今日,更是有一支明国强军成建制的投降。”
“何哉?因为我大熙走在一条堂堂正道之上,得道多助,自古真理也,咱们在这条正道上走的越远,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投诚我大熙的,终有一日,像卢象升这般人物,也会尽入执政彀中的。”
“宋先生的是!”吴成点点头,吩咐道:“既然卢象升不愿意降我大熙,就暂且随他去吧,虽然他不在战犯名单上,但像他这般人才也不能放了,卢象升就不用公审了,直接在承府的战犯管理所里给他安排个位子,让他好好劳动改造一阵,和百姓们多接触接触、看着我大熙治下安居乐业、日益兴盛,也许能改变他的想法。”
吴成顿了顿,凝眉看向北方:“再了,此战之后大明已经注定灭亡了,关外虎视眈眈的东虏,恐怕是早晚要图谋入关的,在大明和大熙之中,卢象升站在大明那边,在大熙和东虏之中,他会站在哪边?到那时,徐庶也该开口话了。”
“我即刻去通知武将军,让他押着雄军和卢象升先回襄阳,战后执政再亲自处置便是……”宋献策点头应承,又问道:“那孙元化怎么办?也一起押回襄阳?”
“先留在军中吧,他是个善用火炮的,之后攻打南阳用得着他!”吴成转身向县衙外走去:“雄军这一降,孙传庭他们必然措手不及,这下子连北逃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现在巴不得飞到南阳城下去,看看杨嗣昌他们如今是个什么表情!”
杨嗣昌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的难看,他刚刚抵达南阳,才在南阳府衙里坐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收到了在新野的雄军全军投诚的消息,初时他还不敢相信,卢象升何等忠勇人物,怎会突然当了二臣?但接连几匹探马来报,新野城上已经插满了武乡贼的红旗,很明显,雄军真的投降了武乡贼。
“卢象升和雄军能投降武乡贼,你们却不能!”杨嗣昌怒目扫视着堂中的一个个将官,语气如寒风一般冷肃:“卢象升不在武乡贼战犯名单上,雄军没有祸害过百姓,与武乡贼没有私怨,在山西还救走了不少武乡贼的幼儿老朽,他们可以投诚,你们呢?陕西新军谁没挖过武乡贼的坟?谁没屠过武乡贼的家眷?刘总兵,你受朝廷招抚之后,也干过不少屠村灭寨的事吧?”
堂中一众将官都垂下头去,杨嗣昌语气愈发冷峻,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抱着幻想,大不了在那什么战犯营里被关上一阵,但你们别忘了,在战犯名单上的官将,入战犯营前是要经过公审的,你们之中有几个人能熬过公审?”
众人都是无言以对,杨嗣昌叹了口气,语气放柔了一些:“咱们只有死战到底一条路,在这南阳城中殉国以全忠义,还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杨嗣昌忽然面上一狠,抽出一把短刀割下一只耳朵,在众饶惊呼声中举着那只断耳道:“我杨嗣昌在此断耳起誓,必与诸位在南阳死守到底,为国尽忠!言尽于此,各自散去准备战事吧。”
一众官将都犹犹豫豫的散去,只有孙传庭刚刚出堂,又被杨嗣昌派人叫了回来:“伯雅,南阳守不住的,武乡贼从不为难下面的兵卒,就算咱们有死战之心,那些兵卒恐怕也会大批大批投降,南阳恐怕一都挺不过,你现在就走、马上走,轻装简从、伪装身份潜出城去,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京师给温阁老、曹公公他们,他们会保住你的。”
孙传庭刚要询问,杨嗣昌却摆了摆手:“大明…….还得要有做事的臣子,若是卢象升没有投贼,我也会让他立刻北逃,伯雅,你们死在这毫无意义,大明的梁,你还得帮我撑着!”
罢,不等孙传庭发问,杨嗣昌便令身旁亲兵强行将孙传庭架住,从后门架走,杨嗣昌则回了后院,不顾鲜血淋漓伤口,摸出一瓶毒酒来。
“寒日汀洲烟雾轻,古堤疏柳隔江明,渔歌唱到无人处,远雁微波相映声。呵,自搅进这朝中纷扰之后,再未见过这般闲适景象,也不知来世可有幸?如此平淡一生也好!”
上忽然飘起雪来,不一会儿,雪花便如柳絮一般,笼罩得地一片雪白,杨嗣昌放肆大笑起来,将酒壶朝一举:“好好好!白茫茫一片,正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