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了好几个月的雪花早已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些残雪还装点着斑斑白色,离七月只有三,气却依旧寒冷如冬,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都显得有一丝冷意。
但无数农户已经顶着冷风和寒意下田干活,田间地头活跃着无数辛劳的身影,提着刀枪和三眼铳的村兵守卫在田埂和路旁,遇到一股股涌来的流民,便上前劝他们不要扰乱了农户们的耕种,引导他们向襄阳城外的难民营而去。
“雪灾停了之后,各地涌来的流民似乎是更多了!”肖文青骑在一匹毛驴上,看着那些流民,眼中满是怜悯:“有不少流民就是听了武乡义军的名号才跑来襄阳的,听樊城、襄阳等地的流民营都已经满了,如今武乡义军攻破了勋阳城,正准备在勋阳再营建一个流民营....”
肖文青身旁,有一名中年男子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乃是梅之焕的长子梅涟,梅涟仿佛没有听到他话,好奇的端详着田地里干活的农户,自言自语道:“襄阳左近的农户,哪来的这么多铁农具?”
“自然都是武乡义军发放的,不仅是襄阳,樊城、枣阳等地的农户也发放了不少铁制农具,这些铁农具比木农具轻且锋利,若是坏了,也能向武乡义军申请更换,武乡义军为了这些农具,费了不少心思呢!”肖文青哈哈笑着解释道:“除了农具,还有草鞋、耕牛、种子、肥料,武乡义军都在尽力提供,为的就是这次抢种,看他们这辛劳模样,夏收之时没有一场丰收,这贼老就是没良心。”
梅涟微微一笑,问道:“肖世叔,刚刚咱们到哪了?对了,那吴帅真的亲自给枣阳的百姓们做了检讨?”
“从接到你的那一刻起,都与你了多少遍了?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你若是不信,去枣阳随便找人询问便是!”肖文青呵呵笑道:“你若不信,倒也不奇怪,一军主帅,不,应该是一国之君向百姓检讨,简直闻所未闻。”
“古来皇帝,也有不少发罪己诏的,但往往是有愧于、有愧于列祖列宗,似乎没人向百姓道过歉......”梅涟脸上有些意味深长:“父亲看到世叔您的信后都惊了半晌,所以才派侄儿来襄阳,看看襄阳的情况。”
“梅老还以为我在诓骗他不成?”肖文青哈哈大笑起来,又感慨的道:“不过也别梅老了,连我也是亲眼见到吴帅上台检讨之后才相信的,呵!子善,你是没见那情景,百姓们前些日子还怨气满腹,吴帅一上台检讨,百姓是群情振奋,人人都在呼喊武乡义军的口号,仿佛要把地都掀翻了一般。”
“吴帅最善攻心,此事人人皆知.....”梅涟淡淡的笑着,两人踱着马驴路过一个村口,却见村口处红旗招展、人声鼎沸,梅涟心生好奇,策马过去围观,只见人群之中空了一片地,几个人背朝村民们坐着,身后都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土碗,村民们在武乡义军下乡工作队的引导下排着整齐的队列一个个到他们身后,将一颗黄豆、黑豆什么的扔进某个土碗里。
梅涟如同看到西洋景一般好奇,扭头用眼神询问骑着毛驴跟来的肖文青,肖文青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微笑道:“这是在选举,武乡义军让村民自己选里长。”
梅涟眼中讶异的神色更浓,肖文青耐心解释道:“以往大明管理乡里,行的是老人制。本乡年高有德、众所推服人内选充,合设耆老,这些耆老一般都是当地有功名的士绅,就如梅老这般的人物。”
“大明两百余年至今,几乎各村都有个秀才举人,不少村子还有退养的进士,这些有功名的士绅占据着大明的各个村寨,形成了大明在基层的.....吴帅那个词叫什么?哦,‘统治阶级’!”肖文青微笑道:“但武乡义军和大明不同,他们要清丈分田,他们要皇权下乡,触动的就是这些士绅的利益,加之武乡义军缺乏官吏,能够合作的中士绅一般都入城去当官了,在乡寨之中不可能放任自流,更不可能依靠流动的工作队,只能另起炉灶重新构建他们的乡寨治理体系。”
“以往武乡义军是将本乡伤湍老兵安排到村寨里当村官,但这些老兵身上有伤,很多事做不了,加之武乡义军纵横南北,也没有那么多本乡的老兵可以安排,安排外省的老兵做村官,村里的百姓又如何信服?再者,这些村官到底还是武乡义军一手安排的,百姓们的积极性自然就不高。”
“所以这段时间吴帅想了个新法子,以往那些伤退老兵改任村里的甲长,只负责训练村兵、保卫乡境,管理村寨日常事务的里长,由村民自己选举进行,武乡义军的工作队负责组织和监督,选举的方法嘛,识字的用票选,识字不多的就画圈,不识字的就投黄豆,当场选当场统计,当着村民们的面公布选举结果。”
“这些选举,士绅豪族是不准参加的,村民们只能从贫农、佃农之中选,还有城内的厢坊也是,坊长都由百姓选举而出,听吴帅以后是准备搞一个叫什么‘议事会’的东西,军队、农户、工人、城民都按比例选择自己的代表入议事会,辅助武乡义军治理下......”
梅涟沉默一阵,问道:“既然这些选举士绅不能参与,那我等士绅如何自处?”
“这你放宽心,士绅只是不参与这些百姓们的选举而已,士绅之间会单独选举代表.....”肖文青皱眉回忆了一阵:“吴帅是....类似什么鹰格蓝还是鹰鸡梨什么的国家,设上下议事会,下议事会由百姓君民选举代表,上议事会则由士绅、贵擘豪商豪族什么的选举代表,两个议事会互不统属,共同负责辅助武乡义军、监管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