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乌拉城,距京城两千三百里。满语的意思为“沿江之城”。
此地原名“船厂”,顺治十五年,清廷为了防备鄂罗斯人入侵,在此地设立船厂,打造战船;并设副都统一名驻防。
康熙十五年,清廷将宁古塔将军和船厂副都统对调。吉林城始兴。
雍正五年,设永吉州,州治吉林城。后来由于人口聚集,尤其是汉军旗人的人口大量增加,乾隆十二年(1747)将永吉州为吉林厅,设理事同知缺,由宁古塔将军直领。
福康安和海兰察一行,自四月二日北上,一路长途跋涉,直到四月下旬才到了吉林乌拉城。
晌午时分,在大锣开道声中,一队骑兵自南而来,为首的卤簿仪仗举着几块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写着“钦差、太子太保、御前大臣、兵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另外一块牌子上则写着“文武百宫军民人等齐回避”。
大北门外,此时号炮响起,鼓乐喧天。
一行人在吉林城西大北门外缓缓停下。队伍中,一顶与明显比一般八抬大轿大出不少的绿呢大轿从旗兵队伍中走出,稳稳落地。随行的戈什哈上前撩开轿帘,一个身材细长,白面微麻的年轻官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此人身穿九蟒五爪官袍,一身崭新的仙鹤补子,细长的双目,面白微须,显得十分的精明和干练。这位正是乾隆的第一宣力重臣福康安。
等福康安走出后,一个亲兵戈什哈随即也从轿子内走出,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正是用明黄色的缎子包裹的钦差关防。
这位满清重臣出行是一定要做轿子的。光是随行的轿夫就有三十六人,出行时轮流抬轿,健步如飞。就连出师督阵时,福康安也要坐轿,并给每个轿夫配备良马四匹,轿夫换班后,就骑马跟随。
福康安看着面前迎候他的文武官员,昂首对吉林将军都尔嘉说道“倭特山和安临都押到了吗?”
吉林将军都尔嘉上前拱手说道“回禀大帅,接到您的传牌便安排了。两人前日已到,现都押在公署后衙。”
福康安又道“托克通阿来了没有?”
“标下见过大帅。”
福安康看了一眼,这才淡淡说道“行吧。时候不早了。”
他这话一说,原本还想着上前套近乎的几名官员便只得退下。众人按次序站好,面对福康安伏地跪请圣安。
“吉林将军,臣都尔嘉,率麾下文武官员,恭请圣安!”
“圣躬安!”福康安拱手代天作答。
仪式走完,福康安转身便回到轿中。一行人顺着城内的北街径直就到了将军公署。
此时的吉林城仅有东、西、北三面城墙,南面就是松花江。城内共有五座城门,对应着五座城门的就是五条大街。为了防止雨雪天湿滑泥泞,这五条大街都用木板铺垫街道。
此时北大街上各家商铺内的百姓都在路边跪迎钦差大驾,等钦差和吉林城众官员走过后,这才纷纷站了起来。
几个商人走入一家店铺内,探头看着进入将军公署的大队人马,窃窃私语。
“瞧瞧,富察家的少将军又来了。”
“福大人现在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你胡吣什么‘少将军’。让人听见,赏你一顿棒子!”
“啧啧,福大帅这轿子都与众不同,说是八人抬的,我看比十六人抬的也小不到哪去。”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福大帅能和别人一样吗?那是皇上特旨,天下独一份儿!”
“你说福大帅这是干嘛来了?”
“我说你天天就知道拨拉算盘珠子啊。珲春的事儿你不知道?”
“你是说?哎呦,我想起来了。好家伙!皇上连他都给派过来了。”
“多新鲜呢!死了一百多号甲兵。这事儿不查清楚没个完。”
“唉,我就怕过两天又要咱们掏银子。听说这位花钱那可真是没边儿,连跟班儿都得赏几千两。”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变得蔫头巴脑,赶紧四散一空,回自己的铺子安排去了。
福康安一行到了公署内,下了轿后,他对身后的海兰察说道“所有人休整三天,吃好睡好养足精神!”
“嗻!标下遵命传令!”
此时等候在一旁的吉林同知一脸恭敬的说道“大帅一路鞍马劳顿,属下已在花厅中准备了饭菜,借以聊表我等心意。”
海兰察一听,无所谓的笑了笑。他跟着福康安一路北上,虽然路途遥远,却根本谈不上不辛苦。沿途各驿站都是小心伺候这位爷,珍馐美食无一不足。
福康安自己历来是奢侈惯了,对手下也是十分大方。那三百名跟随他北上的火器营将官和巴图鲁侍卫章京都是满意的不得了,觉得跟着这位福大帅出门办差,实乃天下一等的美差。
福康安冷哼一声说道“这时候就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皇上那里心焦如焚,咱们做臣子的也要忠君之事。”
看着一群面带尴尬的官员,他理也不理,转头继续道“都尔嘉,召集会议,马上说军务的事。地图在哪儿?”
“请大帅随我来。”
公署内的一间大屋内,一张硕大的吉林将军地图挂在墙上。
福康安和海兰察站在地图前看了一会,这才对都尔嘉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南海其余岛俱已巡查完毕,都没有发现。标下派人都到了富尔佳哈河一带,还是没有消息。”
“不够远!再向东查!鄂罗斯人是有大船的,他们很可能会顺着这几条河深入内陆。”福康安指着富尔佳哈河东边,手指落在西拉河上说道“通知珲春水营!每条河的入海口都要查到。陆地上让那些赫哲人和费雅喀人帮着找。”
“这事标下十几天前就已经通知到各部的姓长和葛珊达了,他们现在都在派人往东找。估计过两天就有消息了。”
福安康点了点头,他回身对屋内的文武官员训诫道“赏乌林会过俩月就要开了。要是因为这事儿给耽误了,那就误了朝廷的大事。这群鄂罗斯贼寇火器甚多,发现之后马上回报,万不可擅自行事。”
“遵大帅令!”
“宁古塔那边现在谁在负责?”
都尔嘉道“现由副都统呼兰代理。”
福康安点点头,这个呼兰他知道。以前是火器营的,去过西北,很能打。
他掏出帕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坐下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托克通阿,说一下熊岛的情况。”
“嗻!标下当时奉命……”
托克通阿滔滔不绝的说了快一个时辰,将他自去珲春开始,一直到发现托莫霍果等人遗体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后来庆大人临走前,让标下带队回来。就是这么个情况。”
福康安听完也不表态,他望着地图沉吟了半晌,这才命令道“托克通阿!”
“标下在!”
“本帅命你代理珲春协领一职。你拿我令牌,明日就出发去珲春坐镇。一有消息,立刻快马来报!”
“遵大帅令!”
此时海兰察看到福康安一脸疲倦,知道他真是累了。于是对众人说道“大帅要更衣了,你们都散了吧。”
“嗻!”
等到众人都出了屋子,福康安对海兰察问道“你怎么看这事?”
海兰察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好,不过心里总是不踏实。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大帅您说,上一次鄂罗斯人入寇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得有一百多年了吧。怎么突然就来了?”
福康安笑了笑说道“从圣祖爷那会儿,鄂罗斯人就在准噶尔后面一起搞三搞四。前一阵听理藩院的人说,鄂罗斯人现在跟西边的奥斯曼帝国在一个叫黑海的地方打仗。据说都来来往往打了几十年了。
我前两年在这里的时候,三姓副都统曾经禀报,德楞恩以北有人见到过鄂罗斯猎人南下,不过很快就走了。
依我看来,这次袭扰熊岛的就是一帮海盗。若是劫掠一番就走也就罢了,偏偏这些海盗还和本地罪民勾连到一起,这个事就大了。”
他说完拍了拍海兰察肩膀问道“你这边家里还有人吗?”
海兰察道“还有几个亲戚,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多拉尔·海兰察,满洲镶黄旗,世居黑龙江布特哈阿伦河(黑龙江将军府辖地)。
乾隆二十年,海兰察以索伦马甲的从征准噶尔。因作战勇猛,被提拔为一等侍卫。
乾隆三十年到三十三年,作为先锋率清军入缅作战,曾率三百骑越过万仞关,在至戛鸠江捣毁了江岸的缅军大寨。这之后又参加了第二次大小金川战役,以及之后镇压青海的回乱。积功升至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公中佐领,
(在某部剧里,海兰察被演绎成了傅恒的好兄弟,某某小可爱。实在太扯了!这位跟“可爱”真是一点不沾边。
不过关于后世《清稗类钞》里对于海兰察的记载,实在太过离奇。只能说海兰察可能得罪了某位文人,结果被描写成了兽人。)
福康安此时也累了,随即挥了挥手让海兰察退下。自己坐在屋内,又看起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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