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州,镇西关。
自古以来,既是战场就离不开血腥二字,镇西关同样如此,两个月的激战,让镇西关这座雄关城下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尸体,有西羌军的,也有战死的项州军将士,两个月打下来,镇西关的粮食已经告罄,接连半个月都是每一顿,这让项州军战斗力锐减,也让完颜凤鸽看到了破关入城的希望。
就在宁伯丰和许慕梁苦苦支撑之时,粮食到了,看着一车接着一车的粮食进入镇西关,宁伯丰和许慕梁都露出欣喜之色,这些粮食对他们镇西关来无疑是雪中送炭,一番打听才知道这些粮食都是公子宁延和徐亮送来的,许慕梁听后不自觉嘿嘿一笑,冲着宁伯丰憨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公子,虽然人不在项州,可这心还是在我们这的。”
宁伯丰笑而不语,只是点零头。
此时的镇西关城下,坂尔客继续带兵围城,不过接连两个月的围城收效甚微,在镇西关军粮紧缺之时是如此,如今镇西关粮草充盈,坂尔客要想破关就更加痴人梦了。
城头之上旌旗飘扬,坂尔客勒马在城下走来走去,片刻后,完颜凤鸽的亲卫勒马赶到,冲着坂尔客拱手道,“将军,大皇子有令,撤兵。”
“撤兵?”坂尔客皱眉不解,但他又不敢忤逆大皇子完颜凤鸽,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兵。
城下西羌军悉数撤走,城头的赵继平沉声分析道,“这西羌应该是知道有粮食越镇西关了,久攻不下的他们准备另谋它法了。”
叶初砚缓缓点头,冷笑道,“只要咱们死守不出,他完颜凤鸽就算有通本事,也拿我们没办法。”
“哎,自打参军以来,咱们项州军什么时候被西羌打的这么憋屈过,现在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的,真想出去干一仗。”武清单手握刀,皱眉道。
“听许将军和宁将军的,既然两位将军不让咱们出城,那必然是有他们道理。”性子沉稳的赵继平轻声道。
旁边两人缓缓点头,军令如山,一直是项州军传统。
坂尔客撤军后,来到完颜凤鸽大帐前,此时的完颜凤鸽依旧悠闲的躺在虎皮软榻上与美人嬉戏打闹,如此玩笑之举完全不像是一个指挥二十万大军的将领。
“大皇子。。”坂尔客拱手参拜。
完颜凤鸽轻轻点零头,看都不看坂尔客,沉声道,“两个月的时间,镇西关内军粮短缺,这是我们破城拿下镇西关的最佳时机,这个时机一旦错过,想要在强攻镇西关,难啊!”
“是末将督战不力,错失良机,属下甘愿受罚。”坂尔客半跪在地,沉眉道。
完颜凤鸽叹了一口气,看向坂尔客,“那守城的可是宁伯丰和许慕梁,此二人可是项州军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有他们在,攻城确实不易,行了,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
坂尔客叹气起身,确实,与宁伯丰和许慕梁交手两个月,给坂尔客的感觉就是这镇西关怎么这么难打,且不像钉子一样不顾伤亡钉死在城头上的滚刀营,单是那时不时从侧面绕出来的游弩边骑就打得他贼难受,更何况这镇西关内还有西垒营和长河营,这攻城看似容易,实则难如登啊。
难道完颜凤鸽是要退兵吗?
当然不是,而是完颜凤鸽有了更好的办法,既然攻城不利,那何不将项州军从镇西关内引诱出来,双方在徵山原一决雌雄,阔野千里,骑兵冲锋势不可挡,攻城攻不上去就算了,就不信骑战还打不过你。
坂尔客在听完完颜凤鸽要将镇西关内的项州军引出来再徵山原一较高下的时候,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既然久攻不下,为何不换个方法,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城内的项州军引出来呢?
镇西关守军与西羌军兵力悬殊,骑兵自是不必多,整个镇西关就只有七千游弩边骑,那七千人和二十万西羌军骑战,只要宁伯丰和许慕梁是个正常人就绝不可能出城。
只不过坂尔客沉眉看向完颜凤鸽,这位大皇子似乎是成竹在胸,似乎是咬定了项州军会出城而战。
难不成,真有机会?
。。。
镇西关内,许慕梁和宁伯丰还在沙盘上来回演练,他们都清楚,坂尔客的突然撤军绝非认怂,而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为此他们都不敢放松警惕。
宁伯丰盯着沙盘,沉思片刻后道,“激战两月,西羌军兵马折损不少,而他们若是还想继续攻城,那一定会派出最少两倍的兵马,而那时我们镇西关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许慕梁看了看战场沙盘,摇头咂舌道,“两倍兵马,怕是不可能,镇西关易守难攻,久攻不下对他们的士气影响极大,这个时候别两倍,就算是三倍,他完颜凤鸽也不敢冒这个险,一旦失败,那就等于是提前宣告了战事的结束。”
“那依许将军之见,西羌军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宁伯丰饶有趣味的问道。
别看许慕梁只是个挥舞战锤的擅长糙汉,可实际上许慕梁却是个十足的战场宿将,许慕梁看着战场形式,指了指镇西关西部的徵山原,“西羌引以为傲的无非就是骑兵,攻城不下的他们必然需要一场大胜来提升士气,而野外骑战是他们能打赢我们的唯一途径,完颜凤鸽的下一步棋一定是想尽办法诱使我们出关而战,而我们若是出关,则必败无疑。”
宁伯丰点零头,对于野外骑战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不管怎么推演,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必败无疑,除非山白马营南下,否则断无取胜可能。
那他们就这么耗着,反正现在粮草充裕,耗到冬绝不是问题。
变数的出现往往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
三日后,斥候来报,在徵山原东西两侧发现西羌骑兵身影,这与许慕梁的推测不谋而合,西羌大军想要在徵山原与他们一决高下。
七日后,斥侯再报,西羌步兵全军南下五十里;原本封锁徵山原的西羌步卒全军后撤,让镇西关门户大开,为的就是让镇西关守军出城。
这种儿科的举动在许慕梁和宁伯丰眼中略显幼稚。
然而西羌军接下来的举止就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日后,西羌步卒继续南下,一路往南,在镇西关南部五十里扎营,若是西羌军想要引诱镇西关守军出关,那必然不会将步卒放在五十里远的地方,如此放置步兵,战斗一旦开始,步兵无法回援形成包抄,那西羌的引蛇出洞将毫无意义。
十五日后,徵山原两侧的骑兵突然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没错正是不知所踪,许慕梁派出的数十名斥侯愣是找不到西羌骑兵,这下许慕梁和宁伯丰就有些坐不住了。
从地图看上去,镇西关南北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西羌大军要想绕行进入项州,那难度堪比登,这仗还没打,人却不见了,这种情况许慕梁也是头一次见,这总不能是西羌大军回撤了吧?
步兵远走,骑兵消失不见,镇西关战场上只剩下扎在徵山上的中军大帐,开战先送将?西羌就不怕他们出关突袭徵山中军大帐,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慕梁一遍又一遍的盯着地图沙盘,试图找到西羌军的破绽,可是找了许久,愣是没有发现一点漏洞,为此,两人都发出一阵疑问,真的撤军了?
为了弄清楚西羌军的真实去向,宁伯丰甚至派出了游弩边骑的精锐斥候,可最后探出的结果依旧如此,西羌骑兵不知所踪。
正在两人疑惑之时,一直紧盯着南部西羌步兵的斥侯传来消息,在西羌步卒军营附近发现了西羌骑兵的身影。
得知这一消息后,许慕梁瞬间回过神来,两人突然恍然大悟,“雍州!”
镇西关一路往南虽都是悬崖隔壁,可是若是一直往南走就会豁然开朗,雍州与西羌的交接之地,便是连通西羌与中原内地的千山走廊。
千山走廊是走廊,实则是一道东西狭长的窄谷地,雍州与西羌的接壤之地就是这一道狭的千山走廊,走廊南北两侧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条窄路连通东西,走廊往东便是雍州河西草场,为此刘岱对于千山走廊是极其重视,雍州军八成兵力都放置在了边境之处,也就是千山走廊两侧。
这种窄地形便是兵书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防御地形,为此西羌与大奉交战多年,从未选择从千山走廊进入大奉,而是选择更适合大规模交战的徵山原。
可是越是如此,越容易让人忽视千山走廊,千山走廊是易守难攻,可是若是西羌一门心思强攻千山走廊,那也不是没有机会。
怪不得这些西羌大军毫无动静,原来他们是打算调转马头,准备对千山走廊下手。
而这千山走廊正是他们所疏忽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