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延祭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奉,一时间声名鹤起,消息传到殷都,高远看着手中的军报,微微一笑,直接封宁延为定北将军,领项州军司;如此一来,等于是朝廷承认了宁延在项州的地位,给了宁延留在项州军的理由,若是没有子册封,就算项州军接受了宁延,宁延留在项州军中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现在的宁延就完全没有这些担心和忧虑了。
暮色中,一身白衣锦袍的宁延盘膝坐在被风沙削的宛如女子蛮腰的沙丘崖畔上,而在崖畔的下方便是项州北门关,他身后站着孔真玄和聂红衣,两人从宁延出殷都的时候就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兜兜转转,五年了,他们还在自己身后;宁延静静的发呆,身后两人就这么陪着宁延发呆,片刻后,马蹄声响起,一身铁甲的许慕梁快马赶来,一见宁延就迫不及待的下马赶来,“公子,你这是要走啊?”
许慕梁是何许人也,北门关守关大将,在军中除了徐子谦和宁伯丰外,可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甚至还当着两万将士的面将齐山岗骂了个狗血淋头,而齐山岗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吭,许慕梁性格就和他的为人一样,耿直豪爽,大大咧咧,见不得那些偷鸡摸狗的人行径,对宁家更是一心一意,当时宁老夫人怀胎十月生宁延的时候,许慕梁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在宁延出生后,许慕梁笑的比宁致还开心。
宁延望着十几年未见的许叔叔,微微颔首,“许叔叔,祭之事已成,我该回去了。”
“想到你走,但没想到这么快,公子,我许慕梁是个粗人,不会好话,但今在你面前,我还是要,若你回去后有人欺负你,受了委屈,就写信告诉我老许,我老许哪怕是脱了这身铠甲,也要帮公子你讨回公道。”许慕梁拍着自己的胸甲,气势汹汹的道。
宁延苦笑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我什么身份啊,谁敢欺负我,倒是许叔叔你,可得注意安全,边关凶险,千万心。”
听到宁延关心话后的许慕梁嘿嘿一笑,“这个公子你放心,我老许十五岁就跟着老将军打仗了,戎马大半辈子了,对战场比我自己家还熟,就那些蛮子根本奈何不了我。”
宁延拍拍屁股起身,冲着许慕梁拱手道,“许叔叔,我走了,您保重身体,我还会再来看您的,到时候和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哈哈哈。”许慕梁大笑道,“好,我老许就等着和公子喝酒呢,起来这辈子还没和公子喝过酒呢,这时间过去的真是快啊,当初在夫人怀里哭哭啼啼的家伙也能和我喝酒了,真是不敢想啊,对了你酒量怎么样啊,老将军的酒量就不行,每次都要让宁伯丰给挡酒,还有大公子,他酒量可以,但就是每次喝到兴头就不喝了,有些没劲;我老许家的槐树底下还埋着几坛老黄酒,本来打算这几开一坛尝尝味的,但既然公子你了,那我就等公子你来了再开,我那酒,香着呢。。”
许慕梁絮絮叨叨的话就像是一个常年独居在家的老人看到儿女后的反应,宁延听着听着,直接冲上去给了这个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让许慕梁瞬间愣在原地,上马杀敌他许慕梁毫不含糊,但宁延的这个拥抱,却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老将军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抱呢,许慕梁眼眶下意识的红了起来,宁延松开许慕梁,轻声一笑,“许叔叔,屯好酒,等我。”
罢,便直接翻身上马,想着敦煌的方向扬长而去,望着宁延远走的方向,许慕梁愣了很久很久,许慕梁早年是有家室的,但是二十年前一场变故,自己妻子落入了北蛮军手中,为了保住清白,许夫人选择了撞墙自尽,连同腹中三个月的胎儿一起死在了北蛮边境,而当时的许慕梁距离妻子撞死的地方仅有五十里。
自那以后,许慕梁再未娶妻,看着宁延背影,许慕梁心中隐隐感慨,若是自己孩子在的话,现在也有宁延这么大了。
。。。
宁延三人快马来到官道上,陈辛如,郑广原等人早已恭候多时,看到宁延赶来,纷纷躬身,“公子。”
宁延微微颔首,“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许将军对公子的心意我等看得出来,起来许将军也是个可怜人,为了大奉征战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妻儿都没保住,哎。。”郑广原无奈感慨道。
宁延坐在马上,望着前方一眼看不到头的官道轻声道,“许叔叔的一生,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他死在边境的妻儿;这是我们宁家欠他的,也是大奉欠他的。”
众人不语,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勒马高呼,“回敦煌。”
宁延等人远走不久,远处的山坡上,裴羽悬空落地,静静的站在一个盘坐在断崖边的身影身后,断崖边的身影身披斗篷,从头到尾,盘膝坐在那里,双手十指交叉叠在腹部静静的坐在那里,裴羽摇着扇子缓步走去,站在身影身旁,斗篷之下露出一张神色悲悯的脸庞,在察觉到裴羽后,缓缓睁眼,一阵轻柔的女声传来,“追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见我了。”
女子皮肤白皙,朱唇明眸,眉眼轻柔,神色悲悯,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出水芙蓉般出淤泥而不染,但一颦一笑之间又有一种牡丹般的高洁典雅,就连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裴羽站在其身边都难掩其高洁之姿。
裴羽摇着扇子,默不作声。
女子起身,卸下头顶防沙用的斗篷,“你出关这么久为何还躲着我,若不是吕涭告知,我还不知道你在项州。”
裴羽嗯了一声。
女子轻轻望向裴羽,抬起双手,想要伸手触碰裴羽的脸颊,但是裴羽却不动声色的往左边挪了一步,女子只得讪讪的收回双手,双眼通红,哽咽道,“裴羽,你的心就算是冰块,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为什么偏要如此绝情。”
裴羽漠然叹气,转身看向女子,收起扇子,“萍儿,你我都不年轻了,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被叫做萍儿的女子不再多言,静静的望向眼前的官道,“是因为《神泣录》的原因吗?我去了荆州,见到了吕涭,他已经告诉我了。”
裴羽脸色骤变,变得格外恐怖阴沉,双手死死的攥着扇柄,但却嘴硬道,“不是。”
“你骗了自己一百多年了,还嫌时间不够长吗?”萍儿气呼呼的看着裴羽,轻轻的拉起裴羽攥紧扇柄的右手,他的手很冷很冷,“都是一把年纪了,男男女女之事早已抛之脑后,我甘萍此生别无他愿,唯一所想就是和你共度余生,裴羽,我的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一百年前的裴羽风光无限,江湖上谁人不知赤炎血祭的名号,彼时的他少年姿态,意气风发,立足大江,质问苍谁敢来此人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男儿本色一不如一了,而当时的裴羽和同为四大高手之一的圣玄牡丹甘萍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过几年,裴羽就失去了男饶能力,那,裴羽把自己喝了个大醉,将甘萍大骂一番,谁都没想到裴羽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从那之后,裴羽就开始刻意的躲着甘萍,最后不告而别远走他处,而闻名江湖的赤炎血祭在江湖的声音也越来越。
而四大高手也因为裴羽的不告而别而被迫解散,直到五十年前那场武林大战,四大高手才重新齐聚,大战结束之后裴羽便选择了隐居,直到宁延前来。
中原四大高手之一的裴羽不能行龙阳之事,这传出去得在江湖上引起多大影响,而知道裴羽不举的只有吕涭,这一切的源头便是《神泣录》,身为武林中的邪功,《神泣录》对于修武者来确实是一门提升实力的不二神功,可是身为邪功,自然就会对修武者身体产生不可逆的的损伤,裴羽的状况就是如此,而且无药可医,除非裴羽散去一身修为,变为普通人。
裴羽低头看向甘萍,脸上写满了遗憾,“萍儿,我们的缘分从我选择《神泣录》的那起就已经结束了,一定程度上来我已经是废人了,我们就算在一起我也不能和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所以,抱歉。”
“可我了,我不在意。”甘萍眼泪夺眶而出,死死拉着裴羽的手半不松开。
“可我介意。”裴羽平静的道,目光中满是不舍和决绝,“我不能接受现在的我出现在你面前,实在对不起,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甘萍哽咽着低下头,不甘心的松开了裴羽手,裴羽转身便走,掠出数里地后,甘萍的声音遥遥传来,“裴羽,我甘萍喜欢你,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别想甩开我,就算有一你死在项州了,我也要和你合葬在一起,我到做到。”
裴羽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山崖边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遗憾叹气后,裴羽便转身直追宁延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