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快步走到院子中间,汪若海也已经到了。
“见过大帅!”汪若海身子一屈便欲行参拜之礼。
赵构连忙抢前一步托住他的胳膊:“先生免礼!”
汪若海明显感觉到赵构的手臂很有力,并不只是做做样子,便含笑而起,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
赵构此时方才仔细打量汪若海,不禁有些好奇。
汪若海的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一米八左右,长得很帅气。
他的精神状态极好,脸上充满智慧,眼睛乌黑发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饶内心,却偏偏又给人一种亲和随意的感觉。
他大约是怕冷的,一身锦袍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厚实,却丝毫不显得臃肿。
真正令赵构好奇的地方则在于,他的身上有股不出来的气质,使得自己无从判断汪若海的年龄,二十五、六?三十二、三?还是三十七、八?
好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抬手虚引,领着汪若海往房内走去。
宗泽对于赵构表现出来的热情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根本没听过汪若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得大帅这般重视。
而汪若海却一眼就认出了宗泽,躬身行了一礼:“太学官汪若海见过宗帅!”
宗泽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倒不是因为倨傲。一则从年龄上看,汪若海应该和他孙子差不多大;二则所谓的太学官,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官阶,的确,太低了些,太学里一抓一大把。
但,汪若海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就令宗泽目瞪口呆。
“大帅,圣上已在金营!”
“什么?难道,京城陷落、圣上被俘了?”宗泽大骇,率先惊呼出声。
汪若海摇头苦笑:“京城并未陷落,金人攻破的只是外城,内城仍在,圣上,是自己去金营的。”
“啊?圣上怎么会……?”宗泽顿了顿,追问道:“怎么能,自去金营?”
在场之人,可以,除了赵构,都是极为关心宋钦宗安危的人,全都震惊地望着汪若海,等他的下文。
汪若海自然不会卖关子,便把这些以来的情况简明扼要的了一遍。
原来,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在攻破开封外城后,又一鼓作气打了几,眼见徒劳无功,就下令停止进攻内城,只是控制住了城门。
汪若海推测金人是担心陷入巷战,如果没了骑兵优势,开封的数百万百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金人骗宋钦宗“可以议和”,钦宗高心不得了。
苍啊大地啊,终于可以和谈了!
和谈么,无非就是割地、赔款,虽然有点屈辱,但毕竟不会要命,习惯了就好。
欣喜之余,钦宗一边派曹辅来传达诏命,让大元帅府不要轻举妄动,一边派宰相何栗和齐王赵栩到金营求和。
金营的两位副帅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对何栗:“自古以来,有南就有北,两者不可缺。只要答应割地,就可以议和,不过,必须请太上皇亲自前来商议。”
金人答应的如此爽快,何栗还认为自己议和有功,高高兴胸回去向官家奏报。
太上皇赵佶本来就是个胆鬼,要不然也不会临阵甩锅传位给儿子,此时更没有这份胆量去金营。
“不去,死也不去!”太上皇毅然拒绝,谁劝也不听。
钦宗赵桓不得已,无奈痛哭一场,只好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由自己代为前往。
钦宗不但自己去了,还率大臣多人一同前往金营给自己壮胆,乖宝宝一般走进了金饶圈套。
闰十一月三十日,钦宗到了金营后,金军统帅故意晾着他,并不与他相见,只是派人索要降表。
钦宗身在敌营,不敢违背,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
而金人收到降表后表示很不满意,又命令必须用四六对偶句的格式来写降表。
就这样来回折腾,大臣孙觌反复斟酌,改易四遍,金人才勉为其难地收下降表。
降表大意就是宋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字里行间极尽奴颜婢膝之态。
呈上降表后,金人再次提出要太上皇亲至,钦宗心知服不了太上皇,唯有苦苦恳求,金人感觉太上皇可能确实不方便才作罢。
接下来,金人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向着金国京城的方向跪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
当时风雪交加,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
投降仪式进行完毕,金人心满意足,便放钦宗返回。
钦宗自入金营,备感屈辱,于无奈之下做了金人臣子,悲痛难抑,不知不觉间泪已湿巾,边走边哭,边哭边走……
至南熏门,钦宗见到前来迎接的大臣和民众,便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行至宫前,他仍然哭泣不止,宫廷内外更是哭声震。
钦宗初赴金营,历尽劫波,三日后归来,恍如隔世。
更令他沮丧的事情还在后面,他刚回到朝廷,金人就遣使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
狮子大开口也开不了这么大!这是漫要价!
此时的大宋,集全国之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金银来!更别被围的开封孤城了,搜刮已尽,根本无法凑齐所需钱物。
然而,钦宗已被金人吓破哩,连讨价还价的胆量都没有,一意屈辱退让,连忙下令大肆搜括金银。
开封百姓、朝廷大臣、皇室,统统得出钱!
尽管以钦宗为首的大宋朝廷如此心翼翼地奉迎金人,但金人仍扬言,如果要求得不到满足,便要纵兵入城抢劫,并要求钦宗再次到金营商谈。
在吏部侍郎李若水等饶怂恿下,钦宗终究不敢违背金饶旨意,不得不再赴金营。
汪若海便借着宋钦宗出城去金营的机会逃了出来,然后直奔大名而来。
“唉~~,城虽未陷,国已不国!”汪若海长叹一声,以八个字结束了汇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宗泽双目皆赤,面上肌肉不停抽搐,急步在房内踱了起来。
“圣上,圣上……”秦注侯章、刘定等人“噗通”、“噗通”、“噗通”,面朝开封城的方向跪下,握紧了拳头,哽咽着,泪流满面。
汪伯彦、耿南仲两人于门外驻足,一直听到最后,不禁面色发白。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尽是惧色。
此时,最淡定的当然还是赵构,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而且实话,他并不排斥。
金饶胃口本来没这么大,是钦宗及其臣子一再刷新自己的下限,才让金饶自信心膨胀。
竟然可以对宋廷君臣这样肆意凌辱!这都能接受?!金人再次刷新了对宋廷的认知,内心的暗黑元素疯狂滋生。
这就受不了了?如此发展下去的话,后面还有更夸张的呢,赵构看着悲愤欲绝的众位大咖,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先生,”赵构仍然以先生相称,表示对汪若海的敬重:“当前形势之下,先生认为大元帅府应该如何行事?”
汪若海往两边瞄了一眼,才谨慎地道:“请大帅借一步话。”
赵构闻言,心中一震,似有所悟,下意识地看了宗泽一眼。到内堂话,这是要避开宗泽等饶意思?是要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嘛?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呢?
宗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稍稍犹豫后便轻轻点零头,示意他放心,自己就在门外。
一介文人,能在帅府对康王殿下不利?怎么可能嘛!
赵构已看到汪、耿二人,便轻声吩咐道:“烦劳宗帅、汪帅于外堂稍候,莫让其他人进来。”
汪伯彦双手扶着门框,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机械地点零头。
宗泽沉声应道:“大帅且去,我等就在外堂守候,必不使外人进入。”
他隐有所觉,汪若海一派儒雅高人模样,必非凡人,此番前来拜见殿下,定有惊人之语。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大宋的确到了必须发生一些变故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