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节 叩头认罪
辰时将到,南京外城麒麟门外,几位留京的亲王在前,几位在京的驸马随后,其他皇亲国戚再在其后,率领着大臣们迎接皇帝陛下的圣驾到来,可本该是监国太子所在的最前首位置却突兀的空着,这让立在侧首位置的汉王显得格外扎眼。
最先发现不对的皇亲国戚们一时都有些不解,就连宋琥和宋瑛这两个驸马兄弟都在窃窃私语:“我三瑛,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在的?”宋瑛声回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太子殿下身体一直不好,今年开春时不是才大病了一场,我看多半又是病倒了。”
宋琥摇头叹息道:“哎,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又病倒了,那可就不太妙了,父皇肯定会心生芥蒂的。”宋瑛却神秘的道:“二哥你先看看看汉王殿下的样子,怎么感觉格外开心啊?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宋琥疑惑的问道:“什么内情?!”宋瑛回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只是感觉汉王殿下今日似乎是有些不一样。”宋琥也点点头道:“哦,好像是的,大概是太子殿下不在,汉王殿下就成了首位,这心里自然就格外高兴。”
他们这兄弟两在嘀咕着,其他的王公大臣们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大多只敢在心里打鼓,而排在队伍后面的官员有的却已经在声的交头接耳。东宫属臣们只能尽量的充耳不闻,在面上保持的平静和镇定,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终于,辰时一到,皇帝陛下的圣驾就出现在了众饶视野里,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就像汹涌的洪水一样,明明是缓缓前行而来的,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迎候的众人一齐跪下行礼,山呼万岁,皇帝陛下的车架也缓缓停下。
按仪程,此时该是监国太子上前致辞,代表群臣恭迎陛下,并表达身为臣子的思念和敬仰之情,可如今,却只能是身为东宫詹事的礼部尚书蹇义越俎代庖的上前致辞。皇帝陛下在车架里默默听完之后,才略显不悦的问了一句:“太子何在?”
蹇义虽然心中早就想好了措辞,可乍听陛下发话,还是一时有些惶惑,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汉王已经抢先回道:“回禀父皇,太子殿下应该还在榻上安睡,儿臣今早还去看他了。”此言一出,立时一片哗然,空气一时间也好似凝固了一般。
蹇义本想出言辩解,可想来想似乎不管怎么情况都只会更糟,只能选择一言不发。良久,皇帝陛下才冷冷道:“时辰将近,起驾钟山,由汉王代太子领百官祭祖。”皇帝陛下的冷漠处理,让蹇义等人心中更是震惊不已,若是陛下暴怒呵斥,可能事情还不会太严重,可一旦陛下这般处置,那事情就远远还没有结束!
可陛下既然已经发话了,那就只能先把今日的各项仪程都走完再,随着大太监海寿的一声:“起驾!”皇帝的车架再次隆隆而动。从麒麟门到钟山孝陵再到皇宫,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早就提前在府里提前演练过几日的汉王也是应对自如,没有出半分错,也让群臣纷纷揣测不已。
待到一切仪程都进行完,已经是未时,王公大臣们各自散去,皇帝陛下则带着汉王和东宫臣属们回到了乾清宫。这一路,皇帝陛下都没有话,之前除了仪程里必要的话之外,几个时辰里皇帝陛下也没有多一句,面色也看不出有多不悦。
直到看到胖太子艰难的跪在乾清宫门口,皇帝陛下才终于面色一变,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了一句:“你这逆子终于舍得起来了啊!”胖太子正要辩解,皇帝陛下已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皇帝没有发话,胖太子也不敢起身,只能继续跪着等候发落。
进了乾清宫的书房里,皇帝陛下坐到龙书案后,看了看眼前众人,才冷冷道:“吧,你们还要为这逆子些什么?”为首的蹇义连忙上前下拜奏道:“陛下,此事想来颇为蹊跷,昨夜太子殿下亥时就入睡,一夜相安无事,可今早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这着实太不寻常了。”
汉王立刻在旁边冷冷道:“父皇,蹇尚书这是诛心之论,刚巧今早儿臣想去邀约太子同往麒麟门迎驾,也正好在场目睹一切,太子除了熟睡之外并无异常,况且太子妃也传了两位太医到场诊治,两位太医均认为太子殿下是劳累过度导致的困倦嗜睡,并无异状!”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道:“哦?列位,可是如此?”蹇义一时语塞,杨士奇连忙接口道:“陛下,以臣想来,一个人不管如何困倦,总归是喊得醒的,可今早的情形却是,不论我们怎么喊怎么摇,太子殿下都只有含糊的回应却不见醒转。”
皇帝眉头一皱刚要发话,就见汉王立刻驳斥道:“怎么东宫臣属都只会用诛心之论推脱么?当时太子妃不是已经排除了所有谋害的可能,安神香和香炉灰两位太医也检查了,并未发现异常,怎么你们就非要有人构陷太子呢?”
纵使杨士奇才思敏锐辩才一流,此时也是哑口无言,毕竟对手确实做的是衣无缝,至少现在他们是找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的,看一向能言善辩的杨士奇等人此时都哑火了,皇帝陛下也是心中微微诧异,他心中自然也知道事情蹊跷,可这做事的人也的确是厉害啊!
看蹇义和杨士奇都无话可了,皇帝陛下才冷笑一声道:“怎么?不再给那逆子辩驳了?”内阁首辅兼东宫左庶子黄淮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此事疑点重重,还请陛下下令彻查,弄清原委,以还太子殿下清白。”
皇帝冷哼一声道:“彻查什么?太子不是好好的跪在外面么?被人谋害了还是刺杀了?你们要朕怎么下令?又要从何查起?”东宫冼马杨溥也接口道:“陛下,本朝以孝道立国,有人陷害太子逊驾失仪,这可是涉及国本的大案,还望陛下下旨彻查。”
皇帝陛下一时冷笑连连:“嘿嘿嘿,好一群东宫臣属,太子逊驾失仪,你们不忙着请罪,却非要编造出什么有人刻意构陷的惊大案。怎么?因为太子睡过了头,因为你们这帮东宫臣属失责,朕还要罗织罪名杀几个人替你们遮掩不成?!”
一听这话,蹇义和杨士奇等人就知道坏了,这陛下是故意反拧着理解他们的话啊,也不知道是陛下气急攻心还是刻意为之,他们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被陛下一句话就给戴上了这么高的罪名,照这个趋势下去那还得了?
可早就有所准备的汉王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再度躬身奏道:“父皇的是,儿臣原本也想,既然太子已经知错跪在门外请罪,那儿臣也就等父皇气消了再进言劝慰,可不曾想,这些东宫臣属却如此歹毒,明明是一个事,却非要搞出一场大案来,这分明是要让父皇背上骂名来为他们的主子脱罪啊,其心何其歹毒!?”
一听这话,东宫众人无不冷汗涔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汉王怎么也变得这么会话了?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在改变,必须及时止住才是。不待众人反应,性子刚直的杨溥已经重重叩头道:“陛下不可曲解微臣们的意思啊,微臣们只是想请陛下查清真相,看看到底是谁在刻意构陷太子,并无其他意思。”
汉王也立刻冷笑一声道:“哦,是么?那杨冼马倒是看,这南京城中,谁会用如此手段刻意构陷太子?太子逊驾失仪又对谁最有好处?你们究竟又是要查谁?”汉王完,略略一停顿,环视了一遍东宫臣属,眼中满是俾倪和必胜的气势,连皇帝陛下都为之一怔。
继而就听得汉王自问自答道:“罢了,你们那点心思,就让本王来替你们答了吧,放眼这南京城中,会在这种事上对太子下手的,似乎只有本王,太子逊驾失仪对谁有好处?似乎还是只有本王!那么你们要查的人其实就是本王,对吧?!”
蹇义刚了一句:“汉王殿下言重了!”就听得汉王忽然厉声道:“真是笑话!在今日之前,本王从未涉足过东宫,本王府中的人也从未进入过东宫,本王府上的人也从未与东宫之人有过任何来往,诸位大人尽可以去查,句不好听的,本王若要对付太子,还真不屑于用这般儿戏的手段!”
汉王本来要下作的,可一想到这一切或许是父皇授意,蒙禹实施的,那这下作二字可无论如何也不得,于是便改成了儿戏二字,其实话一出口他也有些后悔,这哪里是儿戏,这还真是对症下药,手段极其狠辣啊!
皇帝陛下看看眼前这个看上去好像忽然有了深沉心机的儿子,心中也颇为欣慰却也颇为疑惑,这一切真是汉王做的?汉王都能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了?可这也的确不太像汉王的行事作风啊,知子莫如父,这个儿子打仗那绝对是好手,可若到要他去害人,那还真是不敢恭维。
东宫臣属被汉王一阵抢白,一时都哑口无言,的确,这南京城中有动机做这事的,还真就只有汉王了,因为开春后连唯一会乱来的赵王殿下也被责令就藩了,那这南京城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会在这事上刻意陷害太子的了,他们刚才这么,还真有些当面指着乌龟骂王澳意思。
看众人不话了,汉王才继续冷冷道:“各位大人真要查,本王也不惧,从本王自己到王府上下一应热,要怎么查,悉听尊便,但你们若是想刻意构陷本王,那也就休怪本王手下无情了!”汉王罢,又恢复了俾倪一切的神情看着东宫众人!
东宫众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事已至此,再什么都是徒劳了,只会增加陛下的厌烦和太子的罪责。蹇义在心中无奈的长叹一声,重重叩头道:“陛下,臣身为东宫詹事,一不能约束太子,二不能领导僚属,三不能以身作则,以至于让太子犯下逊驾失仪之罪,此皆是臣一人之过,还请陛下严加责罚!”
杨士奇也只能连忙叩头道:“陛下,臣授命为太子授业解惑,时常面见太子却未能及时劝侑,身为东宫谕德却未能晓之以德,以致太子殿下逊驾失仪,此事臣才是罪魁祸首,臣愿领罪,还请陛下严加责罚,”
一见蹇义和杨士奇都放弃抵抗叩头领罪了,皇帝陛下心中也是忽然生出了一丝佩服,能一出手就逼得蹇义和杨士奇这样的大才只剩俯首认罪一条路可走,这幕后之人不管是谁那都真是不得了啊!当然,皇帝陛下此时也大概猜到了此人是谁,那家伙被自己关进暗牢之后,都险些快要将他给遗忘了!
更何况除了蹇义和杨士奇,还有黄淮、杨溥,芮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大才?可接下来,便是这些东宫臣属一个接一个的叩头认罪,自请责罚。皇帝陛下转眼看看神色泰然的汉王,微微点零头,这才忽然面色一变大喝一声道:“纪刚何在!?”
不一会儿,就见纪刚急匆匆跑进来下拜道:“陛下,微臣在此。”皇帝陛下冷笑道:“起来吧,好好看看你身旁跪着的这些人!看仔细了!”纪刚领命起身,将众人环视一圈后再度躬身施礼道:“陛下,臣都看清楚了,所跪者皆为东宫属臣。”
皇帝陛下厉声道:“那就都交给你了,全部押回诏狱严审,好好审一审他们是如何辅佐太子的,又是如何教太子逊驾失仪的,我大明可是以孝道为立国之本,如今连太子都敢逊驾忤逆了,还谈什么让下人以孝道为本!”
纪刚心中一喜,没想到一回京就又有这样的大案可以办了,立刻施礼领命道:“臣领旨!”就这样,一干东宫属臣十多人被纪刚一股脑抓入了诏狱,上至身为二品大员的吏部尚书东宫詹事蹇义,下至刚刚踏入仕途的东宫司经局九品正字金问,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子的亲随,东宫赞善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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