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节 断指
黄岚来到了院子里,看着一脸疑惑恍惚的练珍,再看看旁边不知所措又大气也不敢出的黄岩和方德宗,连忙笑着上前劝马子同道:“马大哥,我看练珍估计也不知道黎利已经在背着他开始大量仿制,你也莫要生气怪他了,我相信练珍是不会故意这么做的。”
马子同见是黄岚来情了,这才收起了怒容长叹一声道:“岚妹你是不知道,如果黎利只是制造了这两百多支火器用于自保,我也不会什么,可是按钺儿探查的消息来看,他们前期还只是试制,最近这些日子招收了大量工匠来似乎才是真正要大量制造了,而且不管他早这么多火器是想意图不轨还是想倒卖谋利,都会对我大明极其不利啊!”
黄岚自然也明白马子同的担心,可一时又不忍心再苛责练珍,想了想,只能换个角度道:“马大哥放心吧,别忘了咱们的练珍可是练子宁大饶儿子,他是绝不会辜负他的父亲做出对大明不利的事情的。”
马子同也不想太为难练珍,于是就着黄岚给的台阶道:“珍儿是什么样的品行我自是清楚的很,可我就怕他过于太单纯被人给利用了还不知道啊!珍儿,为师要你现在就保证不再去那作坊里,你可能做到?”
毕竟练珍逃亡时还实在太了,对父亲练子宁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关于父亲的所有认识都是靠其他人告诉他的。所以,虽然每个人都告诉他父亲练子宁很了不起,又有学问又有胆识还有一身铁骨铮铮,但练珍却很难真正的感受到。
更何况一起逃亡来的这四个孩子里,铁钺来时已经记事,自然什么都明白,又和马子同感情最深最亲,而方德宗和黄岩也都有亲人在侧,就只有练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黄岚他们也刻意多照顾他,可在练珍的心里,还是会觉得自己是最孤单的外人。
所以,当黎利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赞赏和关怀时,他自然就对这个本也就还感觉不错的师兄产生了特殊的情意,虽在黎利对待黄汖的态度上他也觉得不太好,可他始终还是孩子,对这些事也并不太懂,所以也实在对黎利没有多少恨意。
就在练珍还在低头想着要点什么能让师父相信自己的时候,却听得院子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只听得嘈杂的声音里有铁钺的声音在怒喝道:“你们放开我,我不是贼,你们才是贼!”马子同一听,眉头立刻就深锁了起来,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院门被撞开后,几个先前也认识的黎氏族人便带几个工人把被捆成了粽子的铁钺推搡进了院子,铁钺一见院子里师父和师弟们都在,立刻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毕竟大意失手被擒这事,也实在是觉得有些丢脸啊!
马子同虽然大概明白铁钺应该是去探查那个秘密的火器作坊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但此时也只能佯装不知的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黎氏族人脸色鄙夷的道:“马先生,你这徒弟手脚可是不干净啊,居然跑到我们黎氏的作坊里去偷东西,喏,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铁钺一时大囧,脸都涨红了,却也只能惶急的吼了一声:“我不是偷东西!”马子同料想,铁钺只是去查看,应该不会偷东西,就算是失手被擒,也顶多就算是少年心性好奇罢了,于是便出言问道:“你们他偷东西,可有什么证据?”
可谁知那族人早就料到马子同会这么问,伸手从工人手中拿过一个包袱扔在地上道:“喏,这就是抓住他时从他身上找到的,这可都是我们黎氏作坊里的东西,马先生不信可以自己问他是也不是。”黄岩和铁钺关系最好,此时立刻上前打开了包袱,却见里面都是些铜制的配件。
马子同瞬间就明白铁钺肯定是陷入了一个阴谋陷阱之中,虽然心里知道这些配件大概就是黎利的秘密作坊里制作火器用的,但这样的半成品却也做不得什么证。而且因为铜的价值很高,拿出去就能换钱,所以如果这些真是铁钺拿的,那还真是可以被定罪成贼了。
马子同略想了想,只能直击要害的问道:“那敢问几位,你们所的黎氏作坊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铜制配件。”那黎氏族人冷笑道:“马先生这就有些可笑了吧,我们抓住了贼,你不问贼为何要去偷东西,却来问这作坊是做什么的?这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马子同也来了火气,冷哼一声道:“当然,问清楚了那作坊是做什么的,我也就可以告诉你们钺儿为何要去那里,又为何要拿这些东西。”那几个黎氏族人忽然大笑起来,还互相挤眉弄眼的,模样甚是可恶又气人。
铁钺一看他们如此蔑视马子同,急得大喝一声道:“呔,你们几个人,怎么不敢那作坊是骗了我珍师弟的图纸和法子在偷偷自行生产火器的的地方?我拿这些东西就是要做证据,好回来告诉珍师弟他被你们这些人骗了。”
那黎氏族人满不在乎的道:“这里是我们黎氏的驻地,那是我黎氏的作坊,我们想做什么那是我们的事,你师父难道没教过你不告而取是为贼么?知道你偷的这些铜制配件价值多少么?要不要我帮你算算,折合成铜钱再按照大明律你要被判什么样的罪?”
铁钺立刻怒吼道:“那你可又知道私制火器按大明律是什么罪?真要见了官倒霉的可是你们!”那几个黎氏族人立刻又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更是笑的腰都弯了,然后就听那黎氏族人鄙夷的道:“你听,他还要和我们去见官,他是不是忘了他们什么身份了?他敢和我们去见官?你们好笑不好笑?”
一听这话,院中的铁钺等人就霎时就泄气了,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些黎氏族人敢这么有恃无恐的来找麻烦,原来是拿准了他们这通缉犯的身份根本不敢去见官啊!马子同自然也是明白的,他这么些年忍气吞声的甘愿认怂,不就是因为要顾及这么多女人和孩子的周全嘛。
特别是现在,交趾归入大明也已经数年了,各地的官府机构都已完备,只要有人去,那他们立刻就会变成四处逃亡躲藏的丧家之犬。当年马子同为了他们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能魔去掉自己的傲气和锐气一直隐忍,更何况现在还有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已经身为人父的他就更要忍了。
马子同强忍着羞辱躬身抱拳道:“各位见谅,是我没有教好弟子,这都是我的错,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钺儿这一次吧。”铁钺一看师父又向这些韧头了,立刻就眼泪狂流的喊道:“师父你不要求他们,这是我一个人犯的错,他们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师父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再求他们!”
马子同连忙低声呵斥道:“钺儿住口,还不快向几位兄长赔罪求他们原谅你的过错!”铁钺立时就涨红了脸,以他的性子这些话他哪里愿意的?那几个黎氏族人立刻又讪笑着道:“马先生的轻巧,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偷窃财物这样的罪就算不报官在我黎氏内部也是极重的罪,哪里是陪个罪就能了结聊。”
马子同强压住怒火问道:“那各位且吧,要怎么样才肯罢休?”那黎氏族人狞笑着道:“按我们的黎氏族规,第一次偷东西的,要赔偿失主十倍的金额,还要砍去一根指头做为惩戒,既然铁钺是第一次犯,那就照此执行吧。”
一听这话,年纪最的黄岩就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些坏人,明明是你们偷了我珍师兄的图纸和技法,现在却反而诬赖我钺师兄偷东西,你们还要不要脸?!”那黎氏族人轻蔑的看看黄岩,却理都不加理会,只看着马子同道:“怎么样,马先生你是要认我们黎氏的族规,还是要我们将铁钺交给官府去定罪啊?”
马子同脸色铁青的大喝一声道:“好,就按你们的族规办,岚妹,你先去拿十两银子来。”黄岚虽然也气愤,但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返身回屋去取钱,那族让意的讪笑着道:“好,既然马先生守规矩,那我们也就按规矩办事就好。”
这人着便随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问道:“马先生吧,砍了铁钺的哪根手指做惩戒啊?”这人正得意间,却忽然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马子同已经闪身上前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匕首,刀光一闪,鲜血飞溅之下,马子同的左手指已经掉落在地。
马子同脸色狠历的将匕首扔到了那人脚下冷冷道:“既然我是师父,弟子犯错,便由我这做师父的受罚便是,不知各位可满意了。”那几人也没想到马子同这样决绝,想到马子同有如此强大武功,一时也有些后怕。
几人略显惊愕的面面相觑,若是刚才马子同是要取他们性命,那他们恐怕早就是死人了。本来他们也就只是想逼着铁钺和马子同下跪求饶而已,却没想到马子同这么决绝的就动手了,想起黎利对他们过的不可把马子同逼急聊告诫,也连忙捡起匕首抱起地上的零件惶惑的着:“够了,够了。”完便转身跑了。
此时,拿着银子出来的方于之她们一看这情形,立刻惊叫了一声:“相公!”便扑上来扯下裙裾给马子同包扎伤口。而铁钺则扑腾一声跪下,仰头大喊了一声:“师父,你不该这样!都是弟子的错,都是弟子太轻敌大意了才被他们网住了啊!”
铁钺话未完便声泪俱下的痛哭起来,马子同无奈的笑笑道:“钺儿快起来吧,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以后记住对敌之时不管对手多弱都切不可掉以轻心,岩儿快去替师兄松绑。”黄岩立刻上前解开绳子扶起铁钺。
铁钺哭着道:“师父,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再在这里受气了。”马子同立刻变色道:“钺儿!你已经成年了,就要有成年师兄的样子,就算要走,也等你这三个师弟也成年了再,否则他们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像几位老大人交代?”
铁钺自然也是明白现在离开黎氏驻地有多危险,更何况这么些年入不敷出,蒙禹给他们的那些银子早已经不剩不少,根本不够他们再逃亡到更远的暹罗或占城去,铁钺只能狠狠点点头道:“好,那弟子这就去找黎利问问他为何要欺骗珍师弟。”
马子同长叹一声道:“钺儿,罢了,他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不怕你去问,你还是把真相告诉珍儿吧,不然他还不信。”这一下,所有饶目光又回到了练珍身上,刚才就已经愕然无比的练珍瞬间就更加窘迫。
铁钺立刻就呵斥道:“珍师弟,难道到了此时你还不信么?刚才那些配件你也看见了,我若是不是想拿来给你看看让你死心,也不会被他们发现!也就不会害得师父·······现在你也看见了,若是你还有良知就不要再去了!”
练珍正在纠结间,却听得马子同长叹一声道:“罢了,钺儿,莫要逼珍儿了,我们将实情告知他就好,至于他要怎么决定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为师记得蒙先先曾经过,每个人就按着自己的本心行事就好,珍儿如果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对火器的研制,那便去吧,为师不会再阻拦,也不会再怪你。”
马子同完,便冲着练珍笑笑,转身进了房,而铁钺和黄岩也连忙捡起断指跟了进去,只有年纪相仿平时关系也好些的方德宗一脸疑惑的看着练珍问道:“珍师兄,你真的还要去么?师父会伤心的啊!”
练珍一脸愁苦的看看方德宗,却又摇摇头无奈长叹一声,心中依然是纠结不已,这就是练珍这类高智商才大多都有的通病,一旦痴迷于某个事物,就会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就更别其他别的东西了。
所以,不管是师父马子同的断指,师兄铁钺的责问和师弟方德宗的劝诫,都无法比拟他心中对于继续沉迷于其中的向往,所以,也就注定了,只要黎利稍加诱惑,他就会立刻飞奔而去,这已经是改变不聊事实。
如果想要阻止,就只能强行关着他不让他出门,那他用不了多久也就基本是废了。这也是方才马子同再经历了断指的疼痛和屈辱后忽然想明白的事,既然如此,那就让练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至于结果就交给老来决定好了。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朴实的院,一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一个看似无关大局的决定,最后却会是影响了交趾地区的归属因素之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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