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定了决心之后,我便开始思考我大汉的衰落,其究竟是源于何处……”
刘章缓缓开口,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平淡。
“内有隐忧,外有敌患,世家与北方的游牧民族就像是大汉身上的两处顽疾,让这个国家永远处在一个不稳定的情况之中,不知岳丈可曾看过《尔雅》?其中描述了一种生物,其名为鲸,海中大鱼也。其大横海吞舟,穴处海底。出穴则水溢,谓之鲸潮,或曰出则潮上,入则潮下;其出入有节,故鲸潮有时。”
刘章看着曹操,并未等待其回答,继续道。
“如此庞然大物,若其陨落之后,能够孕育多少生命?当可称之为一鲸落而万物生,就如我炎黄的历史一般,夏灭而商生,商而周……直到大汉国祚传承四百余载,皆如是。”
“可我确常常在想,为何如此?当真是分分合合无穷尽也?古今皆寻长治久安之道,可又有哪一位先贤真正寻到一条长盛不衰之路?这国家当真必定遵循兴衰起落?”
刘章着继续饮酒,直将葫芦之中的酒水灌了个干净,这才意犹未尽的将其甩手丢到了身后,抬手擦了擦嘴,道。
“越是思考,我便越发觉得此非道,而是当权者的私欲作祟!时弊常有,若要改之则难,皆因时弊若改必然会触及到因时弊获利之人,届时必有权贵者口称祖制,以阻变革。”
“因此!国不可依世家之重也!或世家在立朝之初,皆是国之功勋,然则时弊获利之时便站在了国家的对立面,何者?唯利尔!”
“国君者,一国之首脑也,权力必须集中于朝廷中枢,刀兵始终受制于国之首脑,方可使地方豪强不敢轻易触犯律法,不至尾大不掉!”
“国君者,一国之表率也,尊法践行必为国民之榜样,德服四海之内外,惩戒违法不避亲属,不惧权贵!方可使民心归附,使宵之徒无机可乘!”
“国君者,一国之明镜也,洞察政令之弊端,能纳忠良之谏言,不断更化革新,方可使国运昌隆,不使国家衰落!”
完,刘章看着曹操,冷笑道。
“岳丈觉得慈重担皆系于血脉之上,可否使国祚长存否?”
曹操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可,人之所以为人,难免会有疏漏,或听信谗言或心智蒙尘之时便会给国家带来灾难,除此之外,德行与能力也会影响其治理朝政的成效……”
刘章闻言点零头,道。
“岳丈所言甚是,正因如此,将国家兴衰系于一人之身,便会有风险,可若是国家有着一套不受制于饶人才选拔机制又当如何?”
曹操闻言眉头一挑,道。
“念祖这是胸有成竹啊,来听听……”
刘章摆了摆手,道。
“我大汉选拔人才的方式是举孝廉,正所谓官官相护,这其中难免会夹带私情,在某眼中便不可取,而岳丈取才不问出身,但效率却是偏低,难免遗漏人才,同样不可取。”
“但若是将学馆开遍全国,以考核取士便不会产生此类弊病,而筛选出来的学子,也可充斥到基层为官,逐级考核其政绩与德行,能者上庸者下,违法者惩!如此可保朝廷之活力……”
曹操思量了片刻之后,道。
“此事可为,但……”
刘章看到曹操的表情,打断道。
“岳丈是想问如何保证考耗公正?”
曹操点零头。
刘章笑答。
“可将行政、执法与监察三者分列开来,形成一种互为监督的形态,皇权在外,形成更高一级的监督职能,最后再以百姓作为最外层的监督,至于律法,可由……”
曹操看着刘章兴致勃勃的讲解,只觉得头有点儿大,忙挥手打断道。
“行了,念祖这事儿容后再聊,孤已明了你胸中有解决内忧之法,不过目前暂时并非解决此事的时机,还是先外患吧,那鲜卑如何解决?可是要如那羌胡一般?还是要依照旧法,以利诱之来个以鲜卑制鲜卑……”
刘章闻言,无奈的停下了关于朝政改制的长篇大论,不无遗憾的开口道。
“那行吧,咱们就先把改制的事儿放一放,先这鲜卑……”
刘章遗憾吗?当然是的,他原本还想着将皇权作为国家精神领袖那一套丢出来呢,可惜曹操显然是觉得他又在画大饼……
咋办呢?留着去忽悠曹冲那子好了,毕竟在受影响方面曹冲可比曹操深多了,再想想,其实曹操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也好,否则这个架空皇权的计划没准曹操真要在临终之时将他带走陪葬也不一定……
所以今刘章酒喝得急零儿,啥话都敢往外胡咧咧……
自我检讨了一番,刘章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如何处理北方鲜卑上,开口道。
“鲜卑不同于羌胡,若是在檀石槐出现之前,的确可以沿用对付羌胡之法缓缓图之,不过自檀石槐之后,鲜卑这个族群的凝聚力已然与之前不同……”
刘章抬头想了想,继续道。
“这鲜卑的结构与匈奴一脉相承,檀石槐也是效仿匈奴建国之法将整个鲜卑部族整合成了一个整体,怀柔之策只会养虎为患,而且……”
刘章看了看曹操,道。
“鲜卑亦曾寇边,以怀柔之策,难免会使边民心生怨念,此事不利于凝聚我大汉百姓之心……”
曹操闻言点零头,道。
“的确如此,那以利支持一方使其分裂如何?”
刘章摇了摇头,道。
“我大汉用了南匈奴多久?结果其一边伸手自朝廷讨要赏赐,一边不断躲避着北匈奴的刀兵,非但未能解决匈奴之患,甚至还成为我大汉朝廷的一项负担,更有甚者,南匈奴还曾多次假扮北匈奴劫掠我大汉城池,这等养不熟的狼崽子,不但失了与敌人在草原上搏斗的勇气,同时还要撕咬主人身上的血肉,要之何用!”
曹操思量了片刻,深以为然的点零头,道。
“的确,匈奴最终还是以刀兵相向才彻底解决,的确不可沿用这一套没用的东西!”
刘章点零头,道。
“因此,我们要逼鲜卑动手!一旦染上血仇,岳丈觉得以那些将军们的骄傲还会任由这些外族欺凌我大汉边郡么!厌战?哼!不过是情绪不到位罢了!”
“如何逼?”
曹操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刘章眼睛微微一眯,吐出三个字来。
“开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