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莽达任命莽白为主帅,率领五万缅军沿伊洛瓦底江逆流而上,进军蛮莫。
四月十八,缅军抵达蛮莫下游四十里的梅勒,派遣使者向明军劝降。
朱由榔在来信上写了“尔要战,便战”五个大字,让使者带回,然后开始战前的最后准备。
五天前,明军彻底清空了城内的土著和行商,他们或前往上游的猛拱,或回到附近的村寨。
朱由榔一向重视居民和商人带来的繁荣,但大战在即,他可不想这些人中藏着思线留下来的内应。
城墙也进行了最后一批物资补充,虽只有不到两丈高,但对弓箭和火枪来说,却弥足珍贵,不但让他们射得更远,还让他们有相对稳定的装填、射击环境。
码头一带所有货物被清理干净,昂贵的柚木插入江边滩涂,作为阻止大船靠岸的梅花桩。做出这个决定时,朱由榔的心又狠狠地流了一次血。
如果这些木材在战斗中被损毁,可是要赔的。他算过,如果全部损毁的话,他要为这帮木材商人免除五年的商税。
天威营的三百火枪兵,三百刀盾兵则被布置在土城侧后的营盘中,他们的任务是威胁从侧方攻城的缅军。
营盘没有城墙保护,只能由最精锐的部队驻守。
明军的几个高层将领,把整个蛮莫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等待缅军到来。
坚守十天!
这是李定国信中的要求,对于晋王的计划,他们深信不疑,打算彻底实施。
四月十九,缅军出现在蛮莫城外。
缅军主力在一里外列阵,同时派出大量辅兵砍伐竹木,准备在江边滩涂修建一个简易码头。
他们随行战船里有大量辎重补给,还有几门大口径火炮,如果没有码头,是很难卸下来的。
码头还要一两天才能修好,莽白决定对土城先来一次试探性进攻。如果明军一战即溃的话,就不用把大炮搬来搬去了,怪累的。
五千缅兵提着盾牌,扛着攻城梯,在火枪兵的掩护下,向下游这一侧的城墙缓缓靠近。
临敌的这一侧,朱由榔布置了由五百名俘虏构成的火枪手队伍。
张仙保就是其中的一员。
十多年前,他曾经是闯营的一个娃娃兵,后来在陕西被俘,凭着对火器使用方面的天赋,神奇地成了吴三桂标营的火枪手。
短短三十年的生命中,他先是一个反贼,然后又成了一个汉奸,现在则是一个即将被赦免的罪犯。
十多天前,他被告知参与此战,将被视为在国难之际挺身而出的英雄,战后他将被赦免所有的罪过。
如果愿意继续打仗,可以直接升为战兵;不愿继续打仗,则可以在永昌或蛮莫购买一块土地,从此做个农夫。
打了十五年的仗,他已经厌倦了,每次看到敌人在枪下跪倒,他都有点想吐。
他想在永昌买一块地来种,那里的冬天不太冷,很适合生活。
“准备……”
他举起了手里的枪,瞄准了一个敌人。
“开火!”
枪声响起,十五丈外的一个敌人手中的盾牌被子弹击穿,脑袋被打出一个大洞。
张仙保迅速后退,熟练地清理枪膛,重新装入火药和弹丸,用通条压实,等待下一次射击。
朱由榔等人在城楼上,注视着缅军的进攻。这次缅军比上一次的强多了,在远程压制下,并没有特别慌张,保持着推进的速度。
毕竟是正规军,绝不可以轻视,所有明军将领都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城墙上的火枪部队也表现得很勇敢,他们不但没有乱开枪,而且还在开枪很好地完成了下一步准备工作,开出了第二枪,第三枪……
朱由榔注意到,有几个士兵表现得特别好,射击时很稳,而且每次都是最先完成下一次射击准备。
缅军损失了两百多名缅兵后,终于摸到了城墙,还没等架起梯子,就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
缅军一千火枪兵也加入了战场,他们在十五丈外向城墙上齐射,打得城上碎石乱飞。
靳统武挥了挥手,一直躲着的精锐弓箭手从墙后冒出,将箭矢射向城下火枪手。
十五丈距离很短,弓箭手不费什么力就能瞄准并射出箭矢。对方火枪手轮换的间隙,弓箭手都能射出两到三箭,然后再躲到墙后,等待下一轮枪响。
在弓箭手的帮助下,城上的远程火力渐渐占了上风,敌人的三段射击也开始名存实亡。他们发现在弓箭手的干扰下,很难保持齐射的节奏,只好开始自由射击。
不过攻城梯还是立了起来,长长的梯子非常沉重,一旦搭上,铁钩便牢牢挂住城头,推都推不动。
明军对破解这种古老战法很有心得,推不动就不推,十几个长枪兵守在梯口,上一个扎一个,可以造成极大杀伤。
城墙争夺战打了小半个时辰,缅军都没能取得一个缺口,爬梯也开始磨磨蹭蹭。
看见附蚁攻城没什么效果,莽白果断地结束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鸣金收兵,将精力转向修建码头和营寨上。
城上明军初战告捷,很多士兵忍不住欢呼起来。有几个步队因表现出色,得到了皇帝的夸奖。
对于口头鼓励,张仙保并不太在乎,倒是送上城墙的饭菜,让他很满意。
一碗白米饭,一条咸鱼,还有一些咸菜,这是他十几年来享受过最好的伙食。
无论明军还是清军,操作火器的士兵都被视为辅兵,待遇比战兵差得多。朱由榔在战前把所有火枪手通通升为战兵,这极大提升了他们的士气。
为了多吃几天白米饭,也要把城守好。张仙保暗暗下定了决心。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
“思线……你不是说明军战斗力很差,用诡计才将你打败的吗?”莽白在帐内向思线吼道。
思线吓得跪了下来,叫屈道:“大王,我说的都是实情啊,不信你问赵将军。”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赵良栋、王进宝和孙崇雅。
这三人以莽白客卿的身份,随军前来蛮莫。
孙崇雅本来就觉得明廷要亡,犯下大罪后,更没有什么前途可言,甚至连保命都很成问题。所以被赵良栋俘虏后,他马上就选择了投降。
到了阿瓦后,这三个人很快结交了莽白,进而见到了缅王莽达。
赵良栋以大清特使的身份,邀请缅国与大清会猎滇西。在他的描述中,明军已是奄奄一息,更没什么战斗力可言,只不过倚靠山区地形负隅顽抗罢了。
孙崇雅也以明降将的身份赞同了赵良栋的观点。
他的意见很有说服力,毕竟他的部队被赵良栋一击即溃,这是很多缅兵都看到的,做不了假。
他还将明军中各将领的矛盾描述得栩栩如生,什么李定国和冯双礼翻脸,沐天波和马吉翔不和等等。
永历皇帝更被他贬得一文不值,是一个懦弱无谋,色厉内荏的昏君。
至于磨盘山手刃敌酋的事迹,只不过是明军的宣传战罢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们的说法很合莽白的胃口,莽白也极力促成了这次出征。
“大王明鉴,现在守城的,大多是蛮莫降兵。只要我们多围攻几日,城内必然生乱,到时我军就可以轻松下城了,”孙崇雅断然道。
见莽白将信将疑,王进宝提出了一个作战计划。
莽白听后,对他称赞不已。
“大清的将军果然智勇双全,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