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族数计同出,江氏一族,自然不敢落后。
拥有‘小诸葛蒋星泽的江锋,对赵家的出招早有预判,也早有准备。
就在赵家信使从方谷郡出发,奔赴长安城之际,江煦带领江湖好手,宛如鬼魂幽魂一般游猎在西去长安的各处官道和羊肠小路之上,专门截杀赵家信使。
赵家一连派出的七八批信使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最后,还是赵于光心生妙计,派人令刚刚北上凌源城的赵剑不要返回方谷郡,而是折道直去长安城,这才将赵家的诉求呈到了龙首原未央宫中。
当局者迷,其实,赵家的信到不到长安,有没有被天子知晓,根本无关紧要。
试问,天朝腹地出现如此巨大动荡,司职监察天下的长水卫,怎能不直达天听?
既然天子已经知悉此事,那么京畿方面仍然按兵不动的理由,便耐人寻味了。
思来想去,其实理由很简单: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刘彦,多有顾念,他没有把握一举拿下江家、丢不掉百年之后史官的那支笔、忘不了当年江苍的从龙之功罢了!
也或许,刘彦和他的公卿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江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机会!一个能够大获全胜、一举光复曲州的机会。
所以,不管赵家的信使有没有抵达长安,刘彦都会选择隐忍不发的。
可此时的赵家已经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妄测圣心呢?
不过,赵家那边虽然雪上加霜,但江家那边,同样不怎么好过。
原本,蒋星泽为江家谋划的是依靠强大武力和雷霆手段快速解决赵氏,怎奈赵氏顽强且素有民望,加之蒋星泽自己又忽然旧疾复发,难以奔赴前线出谋划策,江家的局面,一时间变得焦灼起来。
在不占任何大义、没有天时地利的局势下,即使蒋星泽心中有万千韬略,也显得如此苍白无用。
双方方谷郡渔阳、桑乾一线对垒了近三个半月,仍然未果。
江锋素有当世战神之成,但赵于海熟读兵书、懂得变通,三个半月坚壁清野,竟然没有被江锋找到任何破绽,任你如何叫嚣我自坚守不出,可真算是你有琼田三万顷,我乘小舟一叶扁。
这下子,可是急坏了江家,这场不义战本就不占道理,江家倾尽所有与赵家对峙了两三个月,己方士兵早已人困马乏,且近半数士兵过惯了太平日子,并不想提刀杀敌,只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如此危局之下,若是长安城那边有变或是被其他势力横插一杠,局势顿时会有惊天大逆转,江家顿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锋自恃兵勇将多,几次组织强行攻城未果。
最后,还是半昏半醒中的蒋星泽献出了一条连横之计,要江锋遣一员能说会道的官员,前往位于方谷郡东南的临淄郡游说当地世族,最好以重利相许,收买当地的军政要员,要其从渤海水路攻击已成空营的雍奴水军大营,继而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从背后给赵家致命一击。
蒋星泽之计,力挽狂澜也!
此计献出,就连早已深居简出的老江苍,都不得不盛赞蒋星泽有扭转乾坤之才。
江锋收悉此计,在敬佩蒋星泽的通知,更是喜出望外。
临淄郡有江氏从属幻乐府坐镇一方,打通人脉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先不说临淄郡的地方官吏,若能许以重利说动当地世族共谋杀赵,定会组织一股不小的力量,届时左右夹击,赵氏收尾不能相顾,必败。
心中定计,速来雷厉风行的江锋,立刻着手物色人选,可手下尽是些二杆子不怕死的武将,并没有几
名能拿得出手的文臣,而这几名勉强算可以拿得出手的文臣,要么手中有事无法脱身,要么担忧性命不愿前往。
选来选去,最后,江锋还是选到了自己的儿子,江瑞生。
可这一次,江瑞生,不干了!
若要问江瑞生为何不去那临淄郡为父分忧,只因为几日前极乐丰都少主司徒象天为其传递了一条重要消息,刘懿将不日即将南下,前往宣怀县为老赵遥祝寿。
听闻此事后,江瑞生陷入了沉思。
自从拉拢司徒象天、听闻平田军成立之后,江瑞生自知自己单枪匹马地与呈三角之势华兴武备军、玄甲军和平田军硬拼,乃是十分不智之举。
毕竟,华兴武备军、玄甲军和平田军几万号人在那里摆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纵使自己已经长生境界,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所以,江瑞生参创业之功,在江锋面前卖力奉献、盘马阵前,苦活累活应揽尽揽,打算尽快继承江氏族业,再去寻刘权生堂堂正正的复仇。
流水无情草自春,江瑞生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男人。
当他听到这条消息,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想到家破人亡之恨,江瑞生终于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涛涛怒火,反复考量后,决定先杀刘权生的儿子刘懿,然后继承家业,最后再去找自己的好二哥算账。
好东西自然要分享给好兄弟,他要让刘权生也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儿,在痛苦中露出破绽,在癫狂中被自己吸干精髓。
鸡雏出巢、自寻死路,这个机会如果不抓住,怕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时不我待、失不再来啊!
打定了主意后,江瑞生在蒋星泽的榻前找到江锋,两人对坐而谈。
「父亲近日事兼内外,操劳辛苦,儿处腹心之任,却无法为父分忧分毫,儿心底实在愧疚之至啊!」
江瑞生满脸懊悔地看着头已半白的江锋,言语十分真诚。
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
听到此话,江锋不由心中一暖。
自从江瑞生从薄州归来后,这孩子再不像之前那样叛逆,反而经纬文武、謇謇正直,这段日子剿匪平乱做先锋,每及显重之任,狠辣凌厉、计断无双,让整个江氏为其刮目相看,声威日隆。
江锋更是觉得,自己百年之后把江家交给江瑞生,江家定可以达到一个新的境界,甚至可以攻略天下。
有了江瑞生在,江锋有信心,万一江山他朝有变,江家效仿曹魏司马氏更改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想到此,江锋虽然疲惫,却仍一脸欣慰地说道,「我儿不必自谦,近来与赵贼争锋,多仗我儿神机妙策,为父甚满,百年之后,江家也算后继有人啦!」
江瑞生言语谦恭,回道,「父亲抬爱,儿无以为报,自当尽节忠勇,殚精竭力。」
而后,江瑞生眉目一转,继而说道,「父亲,蒋叔叔所出连横之计,实乃破局的不二妙策,可是,我江家与临淄郡的大世族王氏、段氏皆无故交,与那死忠天子的郡守更是始终无话,这一行,怕是胜负难料啊!拉拢王氏、段氏是长久之计,需要时间,若想速战速决,恐怕还需另谋良策。」
在蒋星泽的病榻之前,公然驳斥蒋星泽的计谋,江瑞生也算兵行险招了。
「哦?我儿何意?」江锋重瞳合十,俊眉一皱。
江瑞生握茶的手忽地一紧,故作镇定地轻抿热茶,声音轻若鸿毛地言道,「儿意,与其孤注一掷,不如双管齐下,多措并举。即使一计不成,当还有后路可言。不至于白费心机,」
「讲!」江锋十分干净利落。
「工学从事谢巍
能言善辩、素有名德,不如,遣一悍将,随其秘入临淄郡,清火慢炖,徐徐图之。儿则北上,为父亲再寻一强援。」江瑞生卖了个关子。
「然后呢?」江锋忽然来了兴致。
江瑞生咧嘴一笑,心中雀跃。
上钩了!
「前年,儿曾重金收买宣怀县功曹张游霞,还有宣斧门二当家黄千帆,两人摄于江家威名,为儿卖命,两人虽见利忘义,贪图富贵,却好用无比。」
江瑞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直视江锋,接续说道,「宣斧门在宣怀县发展已有百年,今日宣斧门弟子,没有两千,也有三千,且都是功夫不俗之辈。若这部分人能称为父亲的助力,那么,父亲如虎添翼呀!」
江锋寂寂不语,但双瞳中却透着兴奋之色。
江瑞生察言观色,见江锋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便继续说道,「儿愿领一只兵马,前往宣怀县,先以重礼买通宣斧门门主黄千翠,要其劝服老赵遥归附我江家,再以高位诱降张游霞。届时,宣斧门三千人马,再加上县兵八百和赵遥的家兵,五千人马,立时到手。父亲,这可是嘴边的肥肉啊!有了这五千人马,再找一个恰当时机从宣怀县出兵南下攻赵,算上临淄郡,届时,赵家被我江家三面合围,乾坤可定啊父亲!」
说完,江瑞生豪情万丈地看着江锋,他相信,自己这一番说辞,必会让父亲鼎力相助。
江锋听后,心中大喜,可又不形于色,借着喝茶的契机,重瞳偷瞄床榻,见半昏不昏中的蒋星泽动了动手指。兄弟情深意同,江锋心中立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