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连日奔波的劳累,李跃望都没望乐乡一眼,就召回张蚝、刘牢之,率两万骑兵在此踏上征程。
兵贵神速。
现在乐乡兵败的消息还没传到夏口,谢玄对上游这么多城池肯定还抱有一丝幻想。
骑兵从原路赶回。
狂奔到华容道,天色忽然阴沉起来。
乌云几乎要贴着地面滚滚而来,西风乍起,吹的芦苇枯草瑟瑟发抖。
“吁——”
李跃一勒战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难道要下暴雨?”刘牢之皱起了眉头。
话音方落,一声闷雷猛然轰在远方天幕,撕开了昏沉的天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一头蛮荒巨兽在怒吼,动人心魄。
雨点很快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砸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哎呀,天公不作美啊。”张蚝睁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牛眼。
周围士卒望着李跃。
李跃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不,这是苍天成全朕,成全大梁,此雨一下,乐乡的消息更难传到下游,而谢玄更跑不了!”
困难都是相互的,比起陆路,江面风浪更大,等于谢玄的水军废了。
而且大雨还可以掩藏骑兵的踪迹。
李跃挥动马缰,大吼道:“都跟上,此乃天赐良机也!”
皇帝都上了,士卒们自然不能落后,在暴雨中飞奔。
一道道闪电划破苍穹,仿佛就劈在李跃身边。
忽然,左前三百步外,一棵大树冒出一团白光,接着“轰”的一声,在雨水中爆燃起来,火焰在雨水中张牙舞爪,但很快就变成了挣扎,缓缓熄灭。
吁——
将士们可以凭借意志抵抗天威,不过战马却极容易受惊。
有百余骑慌乱的窜入原野之中,有一骑没跑开百多步,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从头顶灌落,战马奔跑的动作戛然而止,人和马都烧了起来,在暴雨中化作一团黑烟,然后软软倒下……
“不要看,继续赶路!”李跃挥手。
“用布条塞住马耳。”情急之中,刘牢之想到办法。
士卒们赶紧照做,果然,战马情绪安稳了许多,不再那么惊恐,快速北上。
不过仍有不少骑兵马蹄陷入泥淖之中,李跃暂时顾不上他们,暴雨之后,他们自然会赶上。
黑云军都有极强的荒野求生经验,只要不被雷劈中,这点困难难不住他们。
乌云翻涌,雷电狂舞,暴雨倾盆。
初秋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半个时辰后,暴雨就停了,天色仍然阴沉,似乎意犹未尽。
好在终于赶到竟陵,民夫们赶紧上来牵马,递上热腾腾的肉羹。
一路上斥候鞍前马后,为大军提前准备。
这场大战不仅靠将士们冲锋陷阵,更靠两边国力。
王猛在后方发动的民夫就有七八万人,在荆襄设置了两条补给线。
从洛阳、许昌到宛城、襄阳,然后走汉水向下游输送,一条从襄阳向江陵输送。
东线战场兵力虽然最多,但因为有运河,反而后勤压力不大。
在竟陵获得补给,休息两个时辰后,李跃下令将士全部换上皮甲,轻装前行。
乌云还在翻涌,天空中雷光隐隐。
不过将士们已经适应了,有人抱着马脖子,继续打盹。
骑兵乃离合之军,如同大雁一样,所有战马都会跟着几匹头马前行,用不着将士们一直控制。
一路颠簸,方才赶到夏汭,受暴雨影响,沼泽湖泊泛滥,水流淹没马蹄,路上还有半条胳膊粗长的大鱼往人身上钻,弄得一身鱼腥味。
各种水鸟也在这个时候出来觅食,擦着江面掠起,窜向低沉的乌云之中。
天地间还是一片灰蒙,雾汽升腾,遮蔽两岸。
只有风声呜咽,还有周围淡淡的血腥气,以及尸臭,正是这些气味吸引来鱼和鸟。
李跃扫了一眼,水草泥淖中,倒着一具具来不及清理的尸体。
周围的泥水变成一团腐败的黑色。
尸体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此地也发生过大战。
“谢玄两日前突袭过一次,将士们殊死抵抗,击退敌军,还请陛下回竟陵暂避。”曹堪一身血污,嘴唇发白,右肩耷拉下去,明显受了伤。
能以镇军击退谢玄的北府军主力,李跃顿时对其刮目相看,“曹将军辛苦了。”
“末将惭愧,袭营敌军只有千人,我军伤亡颇多。”曹堪补充道。
既然敢来袭营,肯定是北府军中的精锐。
张辽八百步卒还砍翻了孙权的十万大军,杀到孙权牙纛之下……
曹堪能挡住他们,也不简单。
“能击退北府精锐,守出营垒,有何惭愧的?朕既然来了,岂能退回?他若再敢来,朕定然他回不去。”李跃沉声。
“陛下……”曹堪毕竟是旧部,一脸担忧。
“放心吧,朕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李跃扬了扬腰间长剑,巴不得谢玄能再来袭营。
“唯。”曹堪拱手。
李跃让水军靠了过来,水军为了缠住谢玄,损失较大,好在还留了百余条小船。
只要渡过长江,谢玄手上的北府军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夏口水流湍急,正面进攻,敌必有备,末将愿率五千精骑从下游武昌渡江,逆击夏口,待敌军慌乱,陛下再遣一军从夏汭进击,两面夹攻,谢玄插翅南逃。”刘牢之拱手道。
李跃眼前一亮,刘牢之这几年不声不响的,已经有了大将之姿。
忽然想到刘牢之跟张蚝有极大区别。
张蚝是并州野人,起于尸山血海,冲锋陷阵,天下无匹。
刘牢之将门之后,文武双全,懂得用脑,彭城刘氏世代尚武,其祖刘羲曾为西晋雁门太守。
“可!”李跃点头同意,又贴着他的耳朵吩咐几句。
刘牢之先是一脸讶然,旋即一脸钦佩,“陛下用兵如神!”
“去吧,水军送你们渡江。”
擅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骑兵的优势就两个字,动和快。
敌无备则攻,敌有备则走,来无影去无踪。
乱风之中,五千精骑策马向东而去,江面上的水军在昏沉之中向下游驶去。
李跃下令将士轮流休整,披甲而卧。
命令一下,有人当即卧在干草上睡着了。
李跃自己也累的不行,回到中军大帐,呼呼大睡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