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或许是昨晚睡得比较晚,早上起来精神有些不佳,用冷水洗了把脸,被妻子说一顿后笑嘻嘻地出门了。
自从那晚俩人说了很多话后,俩人之间显得亲近许多,他也开始捉弄她,每次都被骂开,但他还是每次都犯,搞得攸宁每次都又掐又拧的,完了又开始心疼!
这次也不例外,在妻子笑骂声中他就像个得胜将军昂首挺胸离开,看的小莲和小竹偷笑不已,看到夫人看过来,又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该干嘛还干嘛!
出了院子,就看到几个孩子到处奔跑,刚换的新衣服弄脏了也不在意。
他一时兴起,过期摸摸这个,捉弄下那个,一下把两个孩子给弄哭了,惹来后面跟来的妻子怒骂。
坐上轮椅,又成了那个‘残疾’的大将军,今日没别的事,他就来到厨房,又开始指挥着欣喜若狂的大胖厨子做菜。
哐哐哐~
急促而又有韵律的剁肉声,听着就让人逾越,现在他看什么都觉得特别有意思。做饭如此,走路如此,看到路边的野草都要和对方说上几句话才罢休。
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同样的心情?
小家伙又长大了,已经有了它祖宗的一丝轮廓,特别是眉间的那一点白,更是平添些许神骏。
大黄更老了,在教会小家伙捕食之后就变的更懒了,每日不是在自己狗窝里休息睡觉,就是在院子里乱转,也不知道他是在巡视领地,还是在回首往事?
每次看到大黄的样子他就有些难受,说好的一辈子,你却走到了生命尽头。看着照顾大黄的下人说,一般的狗也就是十几年的寿命,大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神迹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陪着大黄叨叨一句,就被不耐烦的大黄拱了出去,以往都是一拱一个跟头,现在不行了,他只能假装被拱开,不然大黄会伤心的。
看到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武媚,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看看你大嫂,再看看别家的媳妇,哪个不是帮着婆婆去忙着忙哪的?饭不用做了?家里不要收拾了?还有心情在这儿闲逛?我看你就是闲的?”
骂完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辩不过这个徒弟的,每次都有数不清的理由在等着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她机会!
武媚:“.”
她回头用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指着自己鼻子问一旁的侍女道:“我被骂了?”
侍女也是个有趣的,一脸肯定道:“您不用怀疑,你就是被老爷骂了!”
武媚满头黑线,让自己去做饭?只要你敢吃我就敢做。
想到这里她就一脸不服气,她长这么大就没服过谁,但说到做饭那可真是一言难尽。那刀就像是长眼睛似的,转不往该去的位置上去,那菜看着不错,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没做熟,反正就是没一个能吃的。
为了这事她没少被人嘲笑,每次大嫂都拿这个事暗讽,她却毫无办法!
“走,我还就不信了,不就是做饭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和它杠上了!”武媚咬牙切齿,心底发了恨,这不会做饭都没人权了,好端端的被骂,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姐,要不咱们还算算了吧?”丫鬟一脸纠结,想到小姐做的饭菜,她脸上有些发白。
“什么算了?我武媚就不信了!走,等下你试菜.”
“小姐饶命啊!“
“.“
出了大门,他突然想去城外看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看看普通人家的年是怎么过的。
说走就走,让大牛去牵马车。
城门口热闹显得有些冷清,也是,大家都在家里过年呢,能有多少人来城里?大冷的天,就算要来,也是元宵节那天。
马车走的不快,晃晃悠悠直到中午才来到距离长安不远处的一座庄子。
“这是卫国公家的庄子,自从卫国公走后,李家大郎又在地方为官,这里基本上就是管家在管。”刘老二对这些门情,不等姬松发问他就将知道的全都说的出来!
“走,去看看!”
其实在还没有融化的厚厚积雪下能看到什么?直到他剥开继积雪看到下面的冬小麦的麦苗,看着绿油油的麦苗他欣慰一笑,他最大的成就不是打了多少胜仗,也不是有多大的名望。而是在北方将冬小麦彻底推广开来。
之前由于磨面麻烦还脱不干净,除了达官贵人能吃上精面,普通百姓就只能吃着有着杂质的黑面馍馍。
并且还不是酦酵的,而是营了就和转头有一比的那种。
这时,一个老农走了过来,或许是看到他们一行人不是普通人家,就老远的观望,直到他剥开积雪这才走了过来。
“你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个娃娃一样不知轻重?这积雪是保护麦苗的,你剥开他岂不是要被冻死?”
说完也不理会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积雪覆盖到上面,那认真的样子就像是照顾自家孩子一样!
“老丈说的是,老夫只是好奇这积雪下的麦苗长的怎么样,倒是让老丈误会了!”姬松拱手赔罪道。
此时,老人终于看清了姬松的面貌,顿时一惊。只见对方穿着虽然朴素,但用料却极为讲究,其身边的两个护卫一看都不是一般人。
“咦?你的腿”老丈这才看到姬松的腿,有些吃惊道。
“让老丈笑话了,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残了!”姬松无所谓道。
“好汉子!”
竖起大拇指,道:“你也是命大,这样都能活下来,可惜老汉的大儿子了,跟着老家主去漠北打仗,就再也没回来,还好有小儿子和孙儿在,不然老汉也没活着的念头了!”
姬松肃然起敬,拱手道:“倒是没想到是忠烈之后,老夫方才无礼了!”
“哎,什么忠烈之后,要是老大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好!”
“不过朝廷也没亏待我家,光抚恤就足够老汉把两个孩子养大了,现在小儿子跟着家主去了地方上,听说现在都是个小吏了,也算是有了些本事。”
“孙儿托家主的福,去年从太白书院毕业,然后去了漠北当兵,现在也是个队正。”说起两个儿子老汉一脸的骄傲,不过也确实如此,小儿子虽说是个小吏,但在普通人看来已经不错了。孙儿也成了军官,将来也不差,能不骄傲吗?
姬松恰时送上恭喜,老汉就更高兴了。
人这一高兴就容易忘形,于是,他就被拉着去了他家,说是要好好招待下。说自己儿子,孙子不在家,儿媳也跟着儿子去了地方上,孙儿明年才成婚,家里也没个人,于是这才在大过年的出来闲转。
吃了饭,喝了酒,这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姬松不动声色道:“老哥啊,都说这朝廷鼓励大家伙家里孩子多的去边地,到了哪里就分田分地,还疯媳妇,但我看着庄子上却有不少年轻人,家里好几个的也不少,他们难道不想去吗?”
“慎言!”
刚才还高兴的老汉顿时脸色一变,下榻来到门口,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哥这是”姬松一脸诧异!
“你啊,差点惹事了,这事说不得啊!”
姬松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笑道:“李老哥,这里也没外人,你就给我说道说道,难道我还能出去给人说去吗?”
这个村子大部分都姓李,很多都是李靖的族人。
李老汉犹豫了下,或许心中也实在是憋不住了,叹了口气,道:“这事啊,其实也怪不得主家,要是都走了,谁给主家种地呢?”
姬松一愣,连忙道:“不对啊,怎么会没人种地呢?又不是全家都去,朝廷只是鼓励家里男丁多的啊!”
“你想啊,这关中就这么大点地方,天下太平下人口滋生的厉害,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哪有那么多地给大家分啊。但边关人口少地多,这才有了这个政策,多是为大家好啊!”
“再者说了,现在耕牛和曲辕犁都普及了,怎么会重不过来呢?”
李老汉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姬松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主家就那么点地?这地多了去了,以前还好,朝廷管的严,现在倒好,一个个听说都跑到边地封田分地去了,先去的,在那边安顿好了的,都将一家老小给接走了,剩下都是些老人。”
所以,前几年主家就说,不许迁走了,每年只有三户人家的名额,就这还不一定能成呢!
“那你们就这样忍着?就没有告官吗?”
“告官?呵呵,告谁?人家是卫国公,我们是谁?能斗的过人家?”
——
又说了会话,姬松走了,临走前他让刘老二去庄子上打听打听,李老汉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他也没了去其他地方的心思,回家后又让人去其他村庄和庄子上打探查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三日后,当刘老二和姬吕将探查来的消息说完后,姬松无奈地叹了口气。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虽然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才多久啊,一个个为了自己一点私利,竟然茫顾大义。”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姬吕和刘老二对视一眼,都退了下去,他们知道,此事家主自有应对,还轮不到他们插嘴!
姬松就这么呆呆地盯着门口,直到武媚来叫她,才回过神来!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吃饭也不出来!”
武媚提着饭菜来到书房,边说边将饭菜摆在书案上,但面对如此美食,但他却无一点食欲。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给徒儿说说、。”
姬松撇了她一眼,看了下书案上的饭菜,警惕道:“这不会是你做的吧?你可饶了为师吧,别人吃饭最多难以下咽,你做的是要人命啊!”
“你”闻言差点气的将饭菜扣到这老家伙脸上,只是想想后果,只能作罢!
“哼,爱吃不吃,饿死算了!”
不过姬松已经动上了筷子,是不是这土地做的他闻都闻出来了,刚才不过就是想逗逗这丫头片子。听说初一那天差点把攸宁给气出兵来,不光浪费了大量的食材,还差点让她丫鬟吃出毛病来,还好治疗的及时,不然要是出了好歹,那乐子就大了。
看师父不理他,她就拿起书案上的纸看了起来,看了一半心中大概已经知道师父为何气的吃不下饭了。
“师父,要我说这事根本没法杜绝,管子曾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之本性,这点您应该是清楚的。”
姬松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个屁!”
武媚:“.”
不管气的满脸黑线的小丫头片子,指着纸道:“我教你这么多就看出这点?要是如此你以后别说是我的弟子,丢不起那人!”
“哼,您牛埋汰我吧,有本事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武媚相当不服气道。
“嘿!”
“那我问问你,他们就真的差这点收益?或者说他们真的在乎这点吗?就真的没人种地了吗?”
武媚一愣,又仔细看了下纸上的内容,皱眉道:“是啊,这才几个钱,不至于让他们公然违抗朝廷旨意啊!”
“不对!”
她脸色一变,难看道:“他们是为了留住人口!”
“哈,还不傻嘛,这就看出来了?”姬松笑道。
武媚翻个白眼,但转眼又疑惑道:“不对啊,这样做虽然能留住些许人口,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平白还背上骂名,不应该啊!”
“是啊,是不应该,但他就是发生了。”
“不但发生了,整个关中大概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天下了!”
“说白了,他们的目的不是利益,也不是钱财,更不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单纯的想维持人上人的地位和特权而已!”
看到武媚更是疑惑表情,他叹道:“老一代人都是从战乱中走出来的,他们经历过生死,见惯了人间惨剧,就算再怎么,心中都有一份对百姓的怜惜!”
“但这些二代就不同了,他们被保护的太好了,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突然之间发现他们和大家的差距小了,以往的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小康之家,对他们的敬畏也变小了。”
“不会因为他们一丁点施舍就再磕头谢恩了,因为大家富有了。以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得到人们的感恩戴德,现在,不付出大的代价,谁认你?”
“说的直白点,就是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管子也有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都有钱了,有底气了,谁还愿意卑躬屈膝?”
“自从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后,什么王公贵族,只要有名有姓的,谁家祖上没有阔过?人和人的差距其实只是出身而已,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想要维持以往的生活,就必须有人穷着,人穷才会气短,才会腰杆子挺不直,才会对你卑躬屈膝!”
“只是我没想到为是这么早,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看着吧,此事要不制止,只会越演越烈,直到这些人上人利用权利和信息差,再次将这些人变成穷人,或者看着像富人的穷人!”
看着像富人的穷人?
看到武媚的疑惑,他没有说出在千年后有人住着别墅,开着豪车,看着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但其身上却背负着大量的债务,一个不小心就会一无所有,并且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只是那个时候更加的隐秘,更加的文明,更加的赤裸裸.因为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却不得不往里面跳.不然,你就是个异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