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大军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当然不能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以追击敌军的说法掩盖跑路的真实目的,嗯,本帅是为了大家好才这样做的,大家应该能立即吧?
看了眼委屈的顾延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告诉他的好............
大食舰队在撤出三十里外的一座岛屿上停了下来,到了此时,就算他反应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当时看待大唐舰队尾随而来,还真把他吓一跳,还以为又要面对那恐怖宛如天灾的巨箭覆盖。没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到底是何等的绝望,巨箭之下人船具碎,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
但当大唐舰队在海峡出口处调转船头朝东南方向驶去后,他明白自己又被那可恶的大唐公爵给耍了。
现在想来也是,那么巨大威力的武器,要是没有限制,大唐是傻了还是疯了,在这一年半的时间和自己玩捉迷藏?要是自己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与自己决一死战。
不过现在回过神来后,他有些想明白了。他看到的那座铁制的‘箱子,就应该是发射巨箭的武器,而那东西太大太沉重了,挪动不易不说,估计那巨箭上弦也慢的令人发指。
从发射频率来看,除了对方主帅的座舰外,每艘船上大约也就三到五具,并且还不是安装在同一处,分散在船上。
「可恶!」
麦蒙想清楚这些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要是自己不被对方吓住,而是不顾一切直接掩杀上去,大概率最后胜利的会是自己。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输了就是输了,现在过去这么久,想必对方已经将巨箭上弦好了,恐怕现在就等着自己送上门呢!
「混蛋!」
他越想越气,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算中,这样下去,还怎么打?投降算了。
「总督!」
阿兑斯胳膊上缠着布条,方才巨箭虽然没有伤到他,但他扑向麦蒙的一瞬,却是将胳膊给摔断了。
此时他眼中全是仇恨,赤红着双眼狠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麦蒙一愣。
「只要想办法消耗对方一轮攻击,后面我们直接与其接船而战,到时候他们就算有再多的巨箭也没用。到时候敌我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非他们不分敌我一起攻击。」
「但要是那样......嘿嘿!」
阿兑斯冷笑一声,要是那样就好了,连自己人都攻击,到时不用自己做什么,大唐军队必然崩溃。
「嘶~」
麦蒙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阿兑斯,这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消耗一轮那巨箭的攻击,他就算是心如铁石也不由得一颤!
「总督!」
阿兑斯看到这里,哪里不明白他们亲爱的总督阁下心软了。心中冷笑一声,当初对付他们部族的时候可没见他心软,现在却心软了?
….
轻声呼唤一声,阿兑斯不在多言,他了解这位总督阁下,不用自己去再劝说,他会选择最合适的办法的。
「你先退下,容我想想!」
阿兑斯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再说话,而是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麦蒙走向窗前,远远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大唐舰队的身影正朝东南海域而去。
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方才他们背靠大陆,虽然能减少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但也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一旦大食不顾一切进攻,他们将无路可逃!
但现在........
在将自己惊走之后,就毫不迟疑地朝东南海域而去,一旦到了那里,既可以继续背靠巨岛,并且战事不利时也可以从南方绕道回到海峡以东。
正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再想像之前那样将其逼入绝境是不可能了。
他好像想起什么,来到桌子前,拿起那支铁箭。
在手中掂量下,心中一惊,这至少有好几斤重,有人竟然能使用此箭并且还射出数百步远,当真是天生神力!
用手轻轻抚摸,想起那个手执弓箭,气质超群的将军,心中狠狠一揪,看着手中箭失,就像是要将对方牢牢记在自己脑海里,又好像是在警醒自己。
「郕?」
在箭头处他发现在一个由云纹组成的图桉中心围着一个字。
「郕国公,姬松!」
他这段时间学了不少汉字,特别是对哪位少年出名,做下诺大功绩的公爵的事迹,更是事无巨细了解的很详细!
「强攻吗?」
想着刚才阿兑斯的话,在看看手中的箭失,他心中再也抑制不住疯狂。
「好,本总督就陪你好好玩玩,这次看你往那逃...........」
唰!
用尽全身力气,愣是将铁箭狠狠地插在桌子上,看着微微颤动的箭失,他心中再无波澜,只有遇到对手的疯狂!
.....................
傍晚时分,终于在天黑之前,所有舰船都来到预定地方。
这里背靠大岛,不管是水源还是新柴获取都极为方便。姬松将舰船安排好后,就叫来所有将领议事!
「拜见大总管!」
当所有人到齐手,看着高居上首的大总管,众人心中的敬畏再也抑制不住。
今日他们算是打开了眼界,一场突如其来的突袭战,已经被比如绝境的他们,竟然在大总管的指挥下愣是破解僵局,不但让大食人损失惨重,还带领他们冲出绝境。
之前不管大家对大总管的战绩何等推崇,但没有亲眼见到,永远不知道其中的震撼。今日他们见识到了,从对方突袭开始,对方每一步都在大总管的算计当中。最后弩车的威力更是让他们心颤!
不过可惜的是,那东西太重,只能集中使用,一旦分散开威力虽然也很强,但绝对没了今日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
巨箭横空,人船具碎。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说说今日的战果吧!」
姬松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顾延之。
顾延之闻言也不推辞,他是大军长史,专管后勤和战损善后。
「启禀大总管!」
「此战我军摧毁对方战船五十余艘,对方伤亡不下五千人,但具体数字因为我们走的匆忙无法统计,还请大总管明察!」
「嗯!」
姬松点了点头,道:「这不怪你,是本帅下的命令,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无所谓了。」
「诺!」
顾延之退下,姬松站起来看向众人,沉声道:「诸位,此战我们虽然胜了,但也只是暂时的。当大食人反应过来,我们将会迎来他们疯狂的进攻。」
「弩车的缺点大家也发现了,笨重,挪动不易,一旦将船只散开,将大大降低其威力。但我们不可能一直防守,就算是防守也不可能防的住。一轮之后我们需要大量时间重新上弦,这个时候足够大食人接近我们了。」
众人心中一沉,都看向姬松!
「大总管您就下
令吧,怎么做,我们必定遵从!」
「不错,大总管下令吧,这样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仗打的太憋屈了,我们这些年什么时候打过这么憋气的仗?」
「是啊,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被动下去............」
姬松身处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好,既然诸位已经做好的苦战的准备,本帅就不多说了。本帅在此保证,凡是在此战中有军功的,必上报陛下为尔等请功。」
他对众人抱拳一礼,大声道:「本帅在这里就拜托诸位了!」
「必不负大总管之托!」
众人心中的热血被点燃,与其这样憋屈的打下去,那还不如直接硬碰硬的打。也让大食崽子看看你大唐爷爷不是好热的。狂信徒怎么了?又不是仙兵仙将,一刀看过去那也得去见阎王。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脑袋,谁怕谁啊!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姬松心中一颤,看重群情激奋的众人,他心里清楚地明白,此战的残酷。下次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再次来到这里?
接下来,大家建言献策,姬松完全发挥众人的想象力,鼓励大家踊跃发言,错了不要紧,但只要有一条能用,那就赚大了。
还别说,这些常年在军中的家伙还真有几把刷子。有人建言将大食人引入礁石海域,这样能大大减缓他们的进军速度,也给了大唐重现上弦的机会。
也有人建言将敌人引上大岛,一旦敌人上了陆地,以大唐的战力,他们怕的谁来?
但也有些人完全不过脑子,提出的建议,姬松差点没把对方被踢出去。傻了吧唧的,还说用陌刀?你他娘的是光长肌肉不长脑子,那东西确实利器,但在海上用?你他娘的用陌刀还能把战船给噼开不成?
….
但总的来说,这场议事还算不错,虽然都有很大的漏洞,但只要经过补充完善,还是有些用处的。
反正说什么的有,火攻,接船战,使用那种兵器合适,在什么时候使用弩车能最大发挥其作用等等,直到深夜众人才一一散去。
「都走了?」
看到回来的顾延之,姬松揉了揉额头,这些混蛋说话完全是顾前不顾后。稍一看着办法还挺不错,但只要往深处想就明白这完全是坑。
要不是对他们知根知底,他还以为对方是大食人派来的女干细,专门来搞破坏的。差点把他都绕进去了。
「走了!」
顾延之有些担心地看着姬松小声道:「郕公您没事吧!」
「无碍!就是有些头疼,休息下就好了!」
说完看向他道:「这次大食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等他们再次做好准备,接下来就是一场苦战,就连本公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您不必说了!」
顾延之沉声道:「下官当然知道危险,要是想躲避就不会来这里了。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下官要是因为危险弃大家而去,我余生都不会安心。」
「在者说了,我对您充满了信心。您生来就是创造奇迹的。这么些年看看您做的诺大的功绩,就是在煌煌青史中也是名列前茅。大唐因您而改变,也必将因您更加辉煌,我们这些门下走狗能在您的庇护下做事,是我们的幸运!」
「与其碌碌无为一生,还不如再此战中名垂青史,史无前例的海战,此战意义重大,可以说他是决定大唐进军茫茫大海的一战,一旦胜利,我们必将成为开拓大海的第一人,名传千古不过等闲尔!」
「如此名垂青史,受世人敬仰的大战,岂能少了我顾延之?」
看着一脸荣幸的顾延之,姬松苦笑一声,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再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不愿自己也不会强留。
看着窗外月色下的大海,他看向西方,心中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一旦此战胜利,必须给这些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的白痴一个教训。
不然真以为神州大地无人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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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京畿道,好畤县,姬家庄子。
本来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姬家庄子上却一片肃然,所有人都担心地看着祠堂方向,有的更是跪在地上向漫天神佛祈祷。
往日活泼的孩子也都在自家大人的带领下不敢发声,就算哭也都强忍着。他们小小的心灵不知道发生的什么事。自从传来老祖宗爷爷病了的消息,父母就不许他们胡闹。要是敢不听,少不得一顿打。
「阿耶,老祖宗他怎么了?」
一个充满童真的小孩看着一脸严肃的阿耶问道。
中年男子一阵沉默,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中,小声道:「老祖宗可能要去另一个地方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小孩一脸疑惑,歪着脑袋道:「那.....老祖宗还会回来吗?」
「会!」男子一脸坚定道。
「老祖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只要想,他永远都在!」
「心中?」
孩子天真的眼睛满是不解,但看到阿耶的有些伤心,愣是憋住没再问。小小人儿的心中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庄子上的人默默地等待着,活神仙一般的孙道长来了,但很快就走了。前后时间加起来不过半个时辰,这能够做什么?
大家知道,一直看着他们长大的老人要走了,可能就在这几日。他们不能为老人做什么,于是只能默默地陪着,尽量不让老人感到孤独..........
乔木兮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