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空城计(上)
想当年,想当年……
这是刘女匿成从小就念叨的常用语,呃,的确如此,几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比如今突厥更加强大的草原部落,匈奴。
而稽胡就是匈奴的后人,刘女匿成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先人都是这么说的。
几十年前,稽胡两度立国,结果都被北齐剿灭,之后稽胡依附西突厥,受尽欺凌,不得已南迁,结果东突厥正在内斗,又一头撞上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最后不得已依附梁师都。
虽然是匈奴的后人,但刘女匿成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颇受梁师都嫡系鄙夷,让这位头领颇为不爽……对于贺遂中伏兵败,刘女匿成其实乐见其成。
但很快,刘女匿成就开始胆战心惊了。
真的是那位邯郸王?刘女匿成小声问:就是去年在苍头河畔……
斥候用力点点头,就是那个邯郸王。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啊,在去年三破突厥,苍头河畔杀的血流成河之后,邯郸王李怀仁这个名字在草原上大肆流传……李楷在给李善的信中,是以可止小儿夜啼来形容的。
刘女匿成咽了口唾沫,远远眺望远处,山丘上旗帜飘扬,隐隐可见数十人影,山丘下骑兵成列,气势凛然,不时有斥候纵马飞驰,将一列列小股溃逃的唐军引来。
虽然坐拥三千骑兵,而斥候回报,对面的唐军也就一千多人,但刘女匿成可不那么想。
贺遂亲率一千骑兵被毫无悬念的击溃,基本上全军覆没,显然,唐军的援兵已到,而且领兵的还是大名鼎鼎的邯郸王。
一想起传闻中这位邯郸王的残酷手段,刘女匿成就有点两腿发软……人家都能将阿史那子弟的头颅垒成京观,稽胡一族青壮的头颅,估摸着也就一两座京观罢了。
不过刘女匿成也不傻,自己依附梁师都,大将贺遂夺下华亭县却战死,自己就这么跑回去……估计日子不会好过,梁师都那厮可是个出了名心胸狭窄的人,更何况两千梁军也不肯就这么走啊。
远处的山丘上,李善笑着点评道:听闻稽胡乃匈奴后人,却如此胆怯,以多凌寡都不敢。
殿下名震草原,何族不惧?张文禧奉承道:即使突厥南下,也要……
大哥!张文瓘赶紧打断,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突厥南下,不管领兵的是谁,只怕听闻李善这个名字,就要蜂拥而来啊。
李善也是嘴角抽抽,早在月余前,李楷来信就提及,颉利可汗、突利可汗相争,都是以他日必斩邯郸王为主要手段来拉拢族人的。
特么,颉利可汗也就罢了,你突利可汗和我可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啊!
似有异动。侯洪涛突然小声提醒道。
李善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聚集三千余兵力的梁军正在向南缓缓进发,不过阵列尚未展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试探一二。
轻笑了声,李善吩咐道:令张仲坚展开阵列,北进百步,使王君昊率小队出阵邀战。
一直不吭声的常达用力揉了揉眉心,劝道:殿下,还是谨慎一二。
在华亭县城内被李善率亲卫抢出来之后,常达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不言不语,但一切都看在眼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邯郸郡王的手段。
出人意料的从北城门杀出重围,提前部署兵力,伏击近千梁军追兵,生擒大将贺遂,之后李善迅速率兵南下,在距离华亭县南四十里处竖起大旗,遣派斥候四处召集残兵。
邯郸王这个名号在草原上可止小儿夜啼,在关中、河东也是威名赫赫,消息一散出去,大量唐军溃卒蜂拥而来……没办法,整个陇州北部只有华亭县一座城池
,想逃都逃不远。
麾下兵力近两千后,常达以为李善会选择缓步后撤,以待援兵,但没想到李善再次出人意料之外的率兵北进,甚至在刚才还遣派王君昊阵前邀斗,行挑衅之事。
常公勿忧。李善一边观察战场,一边随口道:此战梁军只是试探一二罢了,并不会大动干戈。
不错。张文瓘点头道:梁师都占朔方,一偶之地,就算胃口再好,已经吞下灵州、会州、原州,必然不会大举南下,难道他还想一直打到长安去?
常达脸色微变,心想邯郸王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总的来说气度宽宏,倒是华亭令张文禧这个弟弟牙尖嘴利……这是隐隐刺了自己一句。
人家只是试探一二,结果你先是出兵被伏击大败,之后又被梁兵偷城以至于华亭失守。
张文瓘几乎就将废物两个字刻在常达脸上了。
常达脸都涨红了,强行辩解道:但梁军尚有三千余兵力,不过千余人马,大都是新败溃卒,何以应敌?
当缓步后撤,坚守汧源,以待援军!
张文瓘一时语塞,求救的看了眼李善。
世间无非文韬武略,有人擅举荐,如天策府房玄龄,有人擅劝诫,如东宫洗马魏玄成。李善轻笑道:有人擅将作之术,有人擅治理地方,有人擅斩将夺旗,有人擅领军攻伐。
稚圭行事果决,明晰是非,他年入仕,身登高位,或可入尚书、门下,位列宰辅,但军略一道非你所长。
张文禧好奇的看了眼弟弟,前日自己同意弟弟去汧源县求援,其实是想将弟弟送走,没想到张文瓘力请邯郸王北上,以至于虽然华亭失守,但战局不至于崩溃,的确说得上行事果决。
只是张文禧没想到李善对其的评价这么高,或可位列宰辅……难道武城张氏也会出一位宰辅?
与稚圭相仿。李善转头向常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常公治理地方,堪称干练,但不擅军略战阵事。
常达无言以对,人家说的在理啊……自己率兵北上,一败涂地,别驾张世隆战死,就连华亭县城都丢了。
张文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怀仁兄,到底为何进军挑衅?
无非唱一出空城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