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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见如故

  射飞皮帽而不伤人分毫,如此神射,即使是长于射术的突厥人中也非常少见,突厥骑兵中一位中年人出列,指着手持大弓凛然而视的刘世让,“此人便是刘世让。”

  “数月前便是他在雁门关?”一位突厥青年笑着说:“听闻去岁河东,也是他”

  中年人脸色有点难看, 哼了声,“你又不是不知,咄苾掠我部族!”

  青年人叹道:“若不是什钵苾回返,只怕其状更嚣。”

  咄苾是如今东突厥之主颉利可汗的名字,什钵苾指的是如今和颉利可汗相争的突利可汗。

  数百突厥骑兵来犯,刘世让阵前互射,彰显军威,趋马回返, 亲卫中不少人以刀击盾, 以金戈之声为贺。

  崔信看了眼保持沉默的李善,举起腰间佩剑击在盾上李善眼皮子动了动,但还是一声不吭。

  从本质上来说,李善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虽然刘世让阵前神射,从逻辑上来说应该没有暗通突厥。

  但疑惑依旧在李善脑海中盘桓,圣人下令招抚苑君璋,崔信一路都没有耽搁,抵达雁门的第三日自己启程来马邑,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不可能是巧合,从没听说过突厥会在寒冬腊月之时出兵,更不可能来刚刚被他们洗劫过一遍的马邑,必然是得准确情报,才会突然出现,为的就是阻止苑君璋投唐。

  苑君璋多年依附突厥,虽然唐使在场, 但还是迅速前去拜会, 李善看着这一幕, 眼角余光扫了扫刘世让崔信正握着那老货的手多加抚慰。

  突厥从哪儿来的情报?

  招抚苑君璋一事,河东知道的人不会很多,李道玄、薛忠等人不可能,李神符、李高迁也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事先可不知道刘世让会来马邑,暗通突厥将自己和崔信陷在马邑?

  这种可能性不大。

  李善想来想去,还是刘世让最有可能,他低声问:“从云州南下至马邑,快马奔驰来得及吗?”

  一旁的杜晓迟疑了下,“若是昨日送信,今日应该能抵达。”

  李善握着佩刀的手紧了紧,低声吩咐:“让范十一亲自去,盯住刘世让!”

  范十一军中斥候出身,身上又有望远镜这种时代神器,盯住刘世让并不难。

  “馆陶县公,崔公。”苑君璋快马而来,奔到近处下马,“突厥欲与唐使一叙。”

  杜晓附耳道:“理应不会有突厥大军。”

  李善点点头, 这个道理他也懂, 突厥此来是为了阻止苑君璋投唐, 无需在寒冬腊月发大军。

  远远看见突厥骑兵已然退远,只留下了十余骑,李善微微点头,翻身上马,侧头看了眼,突然道:“刘公一并前去。”

  崔信赞赏的点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哎,崔信真是不了解自己这位未来快婿李善现在更加怀疑刘世让,如何敢让其留下。

  刘世让在代州、朔州旧部甚多,如果昨日抵达马邑,找机会将消息送出去,如果这股突厥骑兵是从云州南下,的确是赶得及的李善想了想去,只有这种可能性。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性如果另有人暗通突厥,今日突厥骑兵突然出现,刘世让试图以此洗刷身上的嫌疑。

  李善脑子有点乱,会是李神符、李高迁吗?

  他们的确有这个动机。

  但当日自己是启程时候才宣布刘世让随行的,之后李道玄就接管了雁门关,断绝出入,李神符、李高迁怎么送信的?

  从代州去云州,并不是只有雁门关一条路,山间总是有小道的但不可能携带马匹,走到云州去报信,来得及吗?

  想来想去,还是刘世让的嫌疑最大啊。

  放缓马速,李善眯着眼打量对面两人,一位略为年长,肤色黝黑,嘴角挂着笑意,另一位略为年轻,眉毛上挑,正盯着适才大发神威的刘世让。

  “不知是哪位贵人?”李善笑着拱手,“还请苑公代为引荐。”

  听见“苑公”一词,而不是“芮国公”,苑君璋大感李善厚道,介绍道:“这位”

  突厥中年人笑着打断,自我介绍道:“汉人称某为郁射设。”

  郁射设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三人,之前苑君璋已经提过了,一位是他认识的刘世让,一位衣冠长袖,应该是唐皇遣派的使者而这位代县令却走在前面。

  噢噢,原来是郁射设,处罗可汗三子,和自己打过交道的阿史那社尔就是他的哥哥,李善脸上笑意更浓,“久闻处罗可汗盛名,亦闻足下之名。”

  处罗可汗暴毙后,颉利可汗上位,郁射设先是被发配到夏州北部,监军梁师都,之后又来了朔州,监军苑君璋,半年前高满政驱逐突厥,郁射设败走此来搅合招抚事宜,倒是符合身份。

  不过,李善记得苑孝政提过一次,郁射设的立场和阿史那社尔不同,他与颉利可汗不和,与突利可汗关系极好。

  各种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李善看向那个年轻人。

  “汉人称某结社率。”

  李善心中一定,“原来是始毕可汗之后,久仰了。”

  结社率是始毕可汗的幼子,换句话说,他是突利可汗的亲弟弟这样的人物,天然就是突利可汗的嫡系人马。

  感觉到手中的潮湿,李善在心里嘲笑自己刚才还提醒自己每逢大事有静气呢!

  但没辙啊,如果来的是依附颉利可汗的人马十成十会将自己献给欲谷设,而面前两位都和突利可汗相善,这种可能性就小多了。

  结社率不耐烦的问:“你是何人?”

  “在下代县令李善。”李善笑着说:“难道足下未闻馆陶县公之名?”

  “哈哈哈”郁射设长笑一声,两腿一夹,趋马上前,伸手握住李善适时递来的右手,“原来是李怀仁!”

  “难不成是社尔兄告知?”李善手上用力,“去岁道左相逢,一见如故,思念至今!”

  “哈哈哈,二哥赞足下有子房之谋,陈平之智。”

  “在下名扬山东,多赖社尔兄此言啊。”李善在心里嘀咕,这位汉话说的流利,就连典故都知道事实上,突厥上层贵族中,通晓经史的并不是个例。

  “哈哈哈,难道不应该谢另一人吗?”郁射设笑得前仰后合,“二兄时常谈起,但那人更惦记足下。”

  李善知道对方说的是欲谷设这也正是李善第一时间就坦诚身份的原因,敌人的敌人,可以做朋友。

  其余诸人都有点无语只看着这两人聊的兴起,眉飞色舞。

  刘世让长长吐出一口气,居然还有脸怀疑我暗通突厥听听吧,他都和阿史那族人称兄道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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