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桥补路是传统,正常来说,官府只要把路修出来,以后无须再管。
百姓看到路好了,每个人都会维护,非常自觉。
下大雨了,有的地方路面凹陷,百姓看看旁边那么多的石头,就用手抓着一把把地填上,再用脚踩踩。
每一个路过的百姓都如此,因大雨破坏的路面很快就会被修好。
赶上秋收后,有石磙子,百姓一起拿着到路上压一压,因为没有人会继续管他们。
官府修路是一次性的,修完就不理会了,再修不一定多少年之后。
百姓知道,如果自己也不管,那这条路就废了。
百姓也是村子里的百姓,如下丘村般,村子的路被水冲了,大家得去弄石头和沙子来修,不然指望谁?
如此朴实的思想延续到村子之外,大家也一样遵守规则。
就像自己家种菜地,垄沟是用来浇灌的,垄台上种蔬菜,采摘的时候人走垄沟。
哪怕刚刚播种,人需要穿过菜地,也是走垄沟,没有说踩垄台的。
小孩子偷邻居的黄瓜吃,会走沟,然后看黄瓜,没长大的不碰,尤其是带花的,碰了后就不长了。
然后偷的时候用指甲掐黄瓜后面秧,而不是揪秧,因为他们自己家里就这样做的。
是的,偷也得按照规矩来,不能踹了垄台又拽秧,偷和坏要分开。
这属于深入骨子里、灵魂深处的朴素。
尤其是夏后入秋的时候,黄瓜地都打架子,偷黄瓜的人看每个秧,小的没长大的不偷,还能长呢!
然后见到秧子下面有大黄瓜,上面有个麻绳,再瞧瞧,哎呀!眼见贴地了,赶紧把旁边的秧子捋一捋,然后把绳子解开,往上蹿个位置,这样就不贴地了。
因为这种都是用来打种的,离地最近却不能碰到地,碰到就烂,那怎么可以呢?
偷黄瓜的人不允许啊!我偷黄瓜是我要吃,你家种黄瓜的你这几天没管了,没见到留种的要贴地了?
还有你这秧子上面爬虫子了,我给你摘一摘带虫子的叶子,你家太懒了,下次偷都不偷你家的。
这就是当下百姓偷邻居菜地的真实写照,一边偷一边帮忙维护,而且偷够一顿吃的就不偷了,拿回家吃。
还有小孩子偷别人河边种的小葱、香菜。
偷吃的时候看播种密度,小葱挨得近了,就把旁边的拔下来,撸吧撸吧,把外面的一层葱皮撸掉,吃里面的。
香菜呢,要看分蘖,保持主干不动,把最不好的分蘖给掐下来吃。
即,百姓偷农作物的行为不对,造成的伤害却非常小,就是当成自己的地来采摘,有的时候还帮你把架子固定下。
所以偷别人家的菜地……是不对滴!
……
“果然人多,今日进腊月,百姓想换什么?”刘伯温询问,他确实不懂。
这跟他以前所接触的事情不同,他从小就是官宦子弟。
看资料就知道了:刘基自幼博览经史及天文、历法、兵法、性理诸书,尤精象纬之学。
自幼啊!下丘村的那么多孩子,哪一个敢说自幼学了什么的?
“诚意伯,本地的人其实不是想换什么,而是他们想要对自己生产的东西有一个合理的定价。
定价权才是最重要的,朝廷没有专门管理,下丘村也不管,因为更多的人在交换的时候观望。
等一等就好了,当大家互相之间难以达成一个统一的协定时,官方介入才是最好的时刻。
所谓的官方指得是军事实力强大的一方,谁的武力强,谁就拥有了一切。”
里长对刘伯温说,其实也是说给其他人,尤其是太子。
按照憨憨的说法,阶级始终存在,贫富定位门楣。
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能力不同,就决定了社会地位的差别。
当然,这是憨憨对村子里的人教育,对外不是,对外的时候应该说,只要你努力,只要你遵守道德和律法,你就能成功。
“要价格作甚?”刘伯温还是疑惑。
“南京城需要大量的东西,商人到此收购,百姓如果不能确定价格,会被商人欺负。
故此百姓在集市上相同的东西凑在一起卖,互相之间串通好,商人来收,价钱低了他们不卖。
加上有秦淮河,商人若联合起来压价,百姓自己找船去南京。
明年在此放一个百货商店便可,这边有的村子人口少,无法支撑一个百货商店运转。”
朱樉跟着说起来,他忙着百货商店的事情。
……
“熏豆腐干了哦!便宜卖了哦!过年了,这个咸的能吃四天。”
“现杀的猪,要灌血肠灌血肠、要灌肉肠灌肉肠,你要粉肠也行。”
“刚刚摘出来的藕,脆脆的,一点都不黄,看一下啊!”
“这一筐鲫鱼,满满的,篮子都给你,五十文,回家能够吃三天,一天才十几文。”
朱标等人在市场上溜达,吆喝声不停,感觉每一个都应该买,占便宜了。
“里长,这便是市场经济?东西不贵。”朱标听着看着,东西的价钱确实比南京的低。
“殿下,非要区分一下的话,此为市场经济中一部分的小农经济,主要为自耕自产,眼下咱大明以此为主。
若像百货商店、居必七,以及洛水上的水力纺织机那样,叫商品经济。
有人会把小农经济当成自然经济,把商品经济当成市场经济,从而对立自然经济与市场经济,即对立小农经济与市场经济。
这种狭隘了,有交换就有市场,那么便是市场经济,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至于现在此处百姓卖东西便宜,就是给商人的最低价,买多少都是这个价钱,百姓自己互相买卖也不吃亏。
属于大消费群体周围商品供给圈的生存模式,与商人联合对抗,否则会出现价格两极化,南京卖一斤十文钱的,产地一斤一文都没有,别看离这么近。
若上元县的官员腐败,或者说应天府官员腐败,与商人勾结,百姓就没活路了,他们只要阻止百姓自己带东西进南京卖即可。”
里长说着站在一个卖糖稀的摊位面前,对方显得很拘谨,但还要吆喝着:“摇糖咧~摇糖~~糖画,化了后摇糖,摇到白色吃掉。”
“听口音,从北平来的?能画糖画?”里长笑着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