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了,徐东无精打采的在打谷场上把早晨摊开的玉米往一起堆,村子里老久叔家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开心一个多月了,老大在省城读大专,老二在邻边的县城上师范,自己养父家的哥哥也开学了,去东北的学校都一个月了,村子里就他们两家出了几个文化人,现在就剩下徐东了。↑>
他今年中考报的也是邻边县城的师范学校,徐东不想上师范的,但是母亲说如果上高中还要等三年,而且到时候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不一定,关键是母亲没有那么多钱再供他上七年学。
徐东的父亲在徐东八岁时就去世了,当时母亲在姓徐的门上过不下去了,就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徐东的养父是个医生,在镇上医院工作,也是个老实人,起初对徐东和他姐姐不怎么样,后来徐东的姐姐去了姑姑家跟姑姑一家生活了,由于徐东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有考上学校的可能,养父对他比以前好多了。那时候所谓的考上学校实际上是指考取中等专业学校,九六年以前大中专院校毕业的学生是包分配的,所以谁家孩子要是考上了大专或是中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就是非农业了,可以摆脱世世代代的农耕生活,有了铁饭碗了。在村子里是很体面的。
徐东的母亲早年丧夫,改嫁之后,名义上跟了个拿工资的人,实际上是自己挣钱自己花,两个人都有孩子,各自挣得钱都是自己攒着,心根本就不在一块。只能是搭伙过日子吧了。养父家的儿子去年考取了大学,母亲做梦都想让徐东考上师范,给自己这个外来的人脸上增点光,让自己也可以挺直腰杆做人。这个村子不大,都是徐姓的人,全村都瞧不起徐东娘俩,村里的孩子也欺负徐东,都说他是个外来户,母亲总是忍气吞声,并经常告诫徐东不要和其他孩子打架,徐东很听话,很少招惹其他孩子,经常自己一个人玩,母亲外出或下田干活经常把徐东一个人锁在院子里,徐东除了学习就一个人摆弄小东西,时间长了性格很内向。村里人表面都夸徐东懂事,不像其他孩子能翻天,但是偶尔和村子里的孩子在一起玩耍时,如果发生口角打架之类的,村里人还是偏向本姓的孩子的,每当这时徐东只能委屈的一个人跑到田野里大叫或是痛哭,他不想告诉母亲,徐东从小就懂事,知道母亲不容易,吃了很多苦,不想再给母亲添堵。所以徐东比母亲更加期望考取学校,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的中专学校都开学了,唯独徐东填报的这个师范学校到现在还没有录取通知书,母亲急,徐东更急。母亲每天都去镇上的教办室询问,今天一早就去了,到现在太阳都快落了还没回来。徐东知道估计又没戏,天天等,等的徐东心都凉了。村子里的叔叔大爷每天都问:“怎么还不去上学,是不是黄了。”徐东都懒得回答了。
徐东隐隐约约听见母亲叫他,抬眼一看,母亲骑着破自行车大老远的往打谷场上挥手,徐东看见母亲手里挥动着信封一样东西,听见母亲在喊:“下来了,通知书下来了。"徐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旁边一起干活的叔叔大爷们,老健叔说:“你妈说你通知书下来了。”徐东站在那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母亲风风火火的来到打谷场,差点摔倒了,邻居们笑着说:“看把你喜的。”母亲走到儿子跟前,把通知书递给了徐东,激动的眼泪流了下来,对儿子说:“考上了,儿子。”徐东接过通知书,眼睛已经湿润了,打开信封,拿出通知书,邻居都围了上来,母亲伸手为儿子擦去眼泪心疼的说:“不哭,咱考上了,应该高兴。”叔叔大爷们看着娘俩都在哭,笑着劝道:“小孩争气考上了,哭什么。我们等着喝喜酒呢。”村里有这个习俗,谁家孩子考取学校了,要请村里人喝喜酒。母亲含着泪笑了,说:“肯定有酒喝。都等着吧。”大伙都夸徐东聪明,懂事。同时都在骂自家孩子不争气,除了调皮捣蛋啥也不行。
此时的母亲从没感到过如此自豪。儿子给自己长脸了。自从丈夫去世后就没怎么笑过,现在儿子比村里大部分孩子都强,终于扬眉吐气了,也算对的起他死去的父亲了。
徐东擦了擦眼泪对母亲说:“妈,我要回老家。”母亲疑惑地问:“去老家干吗?”徐东又哭了说:“我去告诉爸爸,我考上了。”母亲听了也哭了,母亲理解儿子,知道儿子这几年跟着自己受了不少委屈,知道儿子心里一直很憋屈,不愿意待在这个家,只是从来不说罢了。母亲又一次用自己粗糙的手给儿子擦去泪水说:“现在太晚了,天快黑了,明天再去吧。”
徐东倔强的说;“不行,现在就去。”
母亲知道儿子的想法,拗不过他,只好关切的说:“去吧,到那就回来。”
徐东接过母亲的自行车刚想走,被母亲叫住了,母亲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徐东说:“买点纸钱给你爸烧去。快去快回。”
徐东接过钱,跨上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身后传来母亲的叮嘱声:“慢点骑,别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