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跟莫莉见面是一个礼拜之后,我认为之前跟她相处时间太短了,想处得长一点,特意约她下午三点见面,她同意了。§由她挑,我赶往那里就行了。她选择了城南离徐家汇不远的一座综合购物广场。
我特意打扮了一番,修剪了头发,烫得笔挺的衬衫、裤子。头上抹了把啫喱水。为了增加魅力,我还弄了点香水喷了喷,这种香水是找同事要的什么古龙水,初闻还行,久了让人头晕。
我一直捣腾到下午出门时,并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商场。
到那里的时候,她说她还在忙工作,让我先做等待,她一会儿就到。此时我心态悠然,还对影响她的工作从心底里表示歉疚。
等待就是在考验人的耐心,此时一切准备就绪了,却显得无事可做。这边没有博物馆,没有公园,没有书店,没有音像店,整个商场看上去气势恢宏,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只有在商场外的长椅上发呆发愣。不时出现的飙车党疾驰的摩托、跑车,轰鸣的马达声能解解乏。
我这人其实很没有耐心,超过两个人的队就不愿排,但另外一方面,却是在游戏、污秽电影图片前面浪费无数时间。因此,我要培养自己的耐心,把生活整个顺过来。
这样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我的脑子却没有歇着,时而充满期待,时而充满疑惑和否定,心里一阵一阵的波动。随后,脑子分裂了,分成了“亲莫莉派”和“反莫莉派。”
亲派认为完全可以等,你在追求人家,人家比你有优势,sh人,sh户口,因此你得更需要付出。反派认为这种久等毫无意义,一切从人的角度出发,相互尊重,守时,才是人际交往的前提,如果这些最基本的做不到,那么其他都无从谈起。sh户口也没啥了不起的,现在不比以前了,社会上只有穷人和富人,哪有地域之分啰。
我头脑里两股思维搅合在了一起。让人头晕困顿。
两个多小时后,从三点一直等到五点。天色暗了下来。此时莫莉说她骑着自行车已经到了路口,停好了车再来找我。又过了一阵,她给我报了好几次位置后,莫莉出现了。此时天色渐暗,远远的,她白白的脸由于反光却很显眼。
事与愿违,没法在下午时间宽裕的时候约到她,现在得去找餐厅吃饭了。不过,考虑到她之前在忙,抽不开身,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我问她周末加班忙什么?
她脸色突然有些惊咋,说自己差点被人骗了一千块代购款,她眨巴眼睛,还说骗她那人叫“托尼”“皮特”什么的,收了钱就不联系她了。她嘀咕了一阵,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说话时我留意起她的装扮。她今天穿得很随意,没化妆,没喷香水。上身是件白色发旧的一件t恤和牛仔短裤,光光的腿,再穿着一双简单的平底白鞋。我反而觉得自己装扮过度,有些装腔作势了。
她说要去商场里面逛逛。这里我已经逛得很熟了,她要去逛衣店,要去餐厅,我都知道方位。一楼转了一圈后,我们往扶梯方位走去,准备去逛楼上。
她说她喜欢这里,她就是热爱这座城市的繁华,还问我老家有没有这种大商场,有没有这些立交桥,有没有这么多车。我问她去过哪些地方,她说她去过韩国,去过香港,但是,中国内地她一寸都没有迈进过,没出过sh市区,甚至连西郊北郊的松江嘉定去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见她的口气充满自豪,我却不以为然,说中国内地也不差,还说城市都一样,差别不大,又堵空气又不好。如果工资高,我是宁愿呆在农村种田。
她鄙视我这“超然”的观念,说如果老家好,大可不必离家千里来这边,就在老家呆着好了。她的语气冷漠高傲。
我觉得没有必要扯些无聊事,这样会让我们陷入到争论,对两人的感情没有一点帮助。我三十年里认识的人,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生活的环境、自己家乡的立场来说话,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家乡最好,更何况户口房子价值千金的中心大都市。这是中国人的一个特点,植入骨髓的。我闭上了嘴巴。就算她说我们那里人穷得没衣服穿,光着身子住树上我也不跟她争论。
我提醒自己是来谈恋爱,不是来参加辩论赛的,不要偏离目标。
逛了一会儿后,我说去吃饭,她说自己不太饿,不如先去喝点什么吧。
我看到旁边有家星巴克,向她示意,她摇摇头,说太普通了,我们到另一家咖啡馆里,里面装饰得像是一座欧美的课堂,服务生打着领结,咖啡五十块一杯,其他点心价格也不菲,她合上菜单,摇摇头。一起继续找咖啡厅。
我们来到家一长串外文名的咖啡馆,里面除了禁止吸烟的小牌外,没有中文元素,里面也没有外国人。沙发宽大很软和,播放着轻柔音乐,坐着就想入眠,但是这里菜单却让我清醒,有英文,还有字母上打着撇,不知道哪国的文字。尽管什么都是外文,咖啡还是能认出,价钱也标明了:一百一十rmb一杯。她说她来喝过,味道很醇很不错。点了两杯咖啡后,觉得除了陶瓷杯子形状精致外,口味又苦又酸。几口便喝完。付账完后想劝她早点走,说不定晚走了,多坐一会儿还得加收钱。
我们在咖啡馆聊了一会儿天,直至六点半,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们出了咖啡厅转入了一家餐厅,这家餐厅主打泰国菜。餐厅里的灯光设计得非常巧妙,用竹筐子罩着灯泡,竹筐成了发光体,透射出来的光线很柔和。我看她的脸,就像是用素描笔轻轻勾过线,十分生动。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后,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了我。我终止了对莫莉的欣赏,头脑顿时清醒。菜单里面一盘炒花菜就得六十块,一盆炒粉丝要一百块,肉类鱼类全在百元以上,普通基围虾要两百一份。餐单每一页翻动都非常的沉,仿佛是一页页铅板。我真担心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会当水一样花掉。
我们随便点几个菜,花了六百块钱。我想像她那么细心的人应该看出我点菜时咬着牙。
尽管价格昂贵,菜的口味却一般,唯一的亮点就是米粉,米粉该是世上最好做的菜了,随便弄弄都好吃。在吃饭时,还发生了意外,一旁竹子罩着的顶灯瞎了一只,发出“啪——”的一声,冒了阵烟,把莫莉吓得一哆嗦。服务员怎么按开关都不亮。
此时,打在莫莉的脸上光线也暗了下来,表情生硬,不如之前好看,她也没有食欲了。我们坐聊了一会儿后出了商场。
钱花的时候有些心疼,花完了不去想这事了,自然就好了很多。
这时街灯闪烁,她说去逛逛。她的自行车停在街边,她顺便去推自行车。这是一辆永久牌的女式单车。车很轻盈,却有两把锁,一把在车身,另外一把是粗大的铁链锁,锁住前轮,解锁时一阵“叮当”,我想到了重刑犯的脚镣。
她推着自行车带着我穿过一道巷子,巷子两边有围墙大树,很安静。我们肩并肩,胳膊碰擦到了胳膊。我的**被撩拨了起来,我想趁无人的时机去牵她的手,即使她拒绝也不会太丢人。
霓虹灯晃在她脸上,她显得楚楚动人,她的手推着自行车,空不出来,根本就没有机会。我几次都将手伸了出去,准备连手连车把一同抓住,却又感觉唐突鲁莽,心慌意乱的赶紧缩回了。
她告诉我她的工作是做行政,工作单调,薪水也不高,她还想换掉工作,又有些犹豫纠结,担心自己不习惯,还会面临些困难。
“你说我该怎么办?”她问道。
她一定重视我信任我才会向我倾诉,我的内心突然一阵激动。“噢,我会尽全力的帮助你,”我说。
我激动得过了头,要来点肢体动作来配合,说话的同时我不自觉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年轻就应该勇敢去选择,去挑战。我先来帮你推车吧。”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眼神中略含羞涩和紧张,但没有将我的手甩开。我的第一步得手了。随后我一只手牵着她,另外一只手抓着车把中心,推着这辆轻巧的自行车。
街道狭窄,有时候不得已只能将抓着她的手松开,双手扶着车把,否则自行车就会推偏。
不管我平时怎么样污浊不堪,有什么动机,当我牵着她的手的时候,似乎生物电已经接通,我和她产生了联接,我已经感动了自己。从此刻起,我要认真的跟她交往,认真的谋划未来,她是我今年的姻缘,她是我生活的转折。
我和她在这座城市里转悠。将自行车从一条街推到另外一条街。她跟我讲她的工作,她的理想,我们最终还是讨论到了房子。
她说自己应该实现理想,然后买到大房子。不难看出,她的理想很现实直接。我不时的在她发表在qq空间的文章里看到“理想”二字。理想照亮着她的生活。她可以不爱装扮,短发、素颜、没有花指甲,没有香水,哪怕是香的洗发水都不用,无色无味,平淡无奇,但绝不能没有理想。
我觉得自己跟她不一样,“理想”是个神圣的东西,很宽泛,很高远,有时候也是画饼充饥,就算有,也不轻易的提及,所以理想也不是我们的共同话题。
到一家便利店前,她说自己渴了,我们停好车,落锁,进到店里。她在货架上找寻了片刻,拿了两瓶玻璃瓶装的依云矿泉水交给我,我只觉得手一沉,看看标签,总共得花四十多元。她说她经常喝这个,喝这水健康,对身体好。我看了看那肉麻的数字,我说我不喝这个,放回一瓶,自己拿了瓶两块的农夫山泉一并把账结了。
看得出她虽然穿得随便,但并不朴素,还有些奢侈,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大城市女孩嘛,对物质要求会更高一些。
她继续在便利店转了转,说刚才饭没有吃饱,因此买了些蛋糕饼干,还买其他的日用品,一盒面膜加上一瓶洗面奶,总共一百多块钱,我想这不会是又由我来付钱吧,我这次计划把开销控制在八百以内。目前为止都已经超支了。我还是不要太主动了,便站在一边。
她胳膊夹着那瓶依云,手里拿着面膜,不停的咨询服务员它们的功效。我在小店里转悠了一圈,她还在和店员讨论。店员只是收银员,不是促销员,显然,她妨碍别人工作是在等付账,我不会迟钝到这也看不出。我掏出钱包,付完了账,她便出了便利店。她将所购物品放到了自行车篓子里,车推到路边的石条凳边,我们再坐在前面休息,聊天。
这是我们第一次并排坐着。我不自觉的关注起她的身体来。她的胸很大,挡住了捏在手里的手机。她的屁股也很蛮,我感觉身子离她有些距离,屁股却触及到她臀部的边际。这种大臀不精致,却很性感,让人产生最原始的**。她的腰粗背阔臀宽,是个壮女人。如果她躺在我床上,我应该让她躺在右手边,宽宽的身子能挡住从窗帘缝隙射入的晨曦。
“你有什么理想?”她突然问起我来了。
我愣住了,她又谈论起这话题。我还沉浸在邪念里,那应该也是我的一部分见不得人的“理想”、想法吧,但这种“理想”怎能启齿呢?我想到了艺术家的作答方式,“我没有理想,”我说。
她用轻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此后便不语。
我觉察到了,赶紧补救说:“我其实有很多理想,我想做大艺术家……”
“很好,有理想就有目标,有动力。我的理想就是让家人住大房子,过上好日子啊。”
“过上好日子就是房子吗?”
“当然了,在sh,没有房子怎么过好日子呢?”
“不过现在房价实在是太离谱了。”
她喝了口依云后说:“再离谱也得买啊。以后会更加贵,更离谱。”
“也许吧,”说着我感叹了一声,“唉,我真想不通,sh这么宽阔这么平,居然房子成了稀缺,成了生活中第一要素了。人为了房子,得押上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自在,到老了会怎么想?”
“总比老了之后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这座百年城市,多少人来,多少人走,多少人生,多少人死。那些别墅公馆多少人拥有过,现在这些人都去了哪里呢?谁还会记得呢?”
“人就是活个几十年,不必思考那么多吧,把眼前的问题先解决掉。马岩岩,我感觉你活得很沧桑,我周围没有人跟你这样的。”
“没事,我只是随便说说。莫莉,你们家就在附近吧。”
“对,不远。”
“这里可是寸土寸金呀,那你还考虑什么房子呢?不是有房子吗?”
“不是,我们家很小,很早单位分的房子。”
“那你也不用担心,”我给她支招,“你反正是要嫁出去的,该担心的是对方了,你应该选择轻松、幸福、有个性的生活。为什么要给自己施加压力呢?这些不应该完全由你来负担啊。”
“不靠自己靠谁呢?现在就算结婚,房产证上都不会写你的名字。我也不可能去外地,现在在sh买房,谁不是两家一起出的钱呐。我们家就我一个,不靠自己靠谁呢?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的奋斗。我其实就是个‘女汉子’!”
“莫莉,你信命吗?”
“你说是算命吗?我觉得一般只有生活找不到出路的人才会去算命,我从来不相信这个,我相信我自己,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别告诉我你信这个。”
“信一点点吧。”
“很多人都信一点。如果没有理想,不去奋斗,命再好也没有用。”
“有道理,有道理,”我附和着说。
我和她,坐在街边,望着车流,望着对面高耸的公寓楼里的万家灯火,我看得入了迷,发了呆。突然觉得这喧嚣的马路多么的像一条奔泻的河啊,而对面就像是一道高崖。我想到了自己去gz时,本来想去河谷对面的村子去摄影,无奈河水湍急,河上又没有桥,我们只有硬生生的绕了五十公里,才到了空间上距离不足一公里的村子里。
莫莉的理想简单,直接,就是想在自己家乡徐汇买套大点的房子,而我是想在这里扎下根来,然而,我们面前都似乎隔着那么一道天堑,看得见对面,却够不着,为了达到目标,我们的生活充满艰辛,曲曲折折,失败迷茫与之伴随。我想掏心窝子跟她说我不是没有理想,而是些理想太过于遥远,要做许多不愿做的事之后才能勉强接近。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有点晚了,要送我回去。照样,我一只手推着单车,一只手牵着她,她将我送到不远的地铁口。我和她告别之后,直接钻入地铁厕所里撒尿,刚才把一瓶农夫山泉喝光了,现在都存储在膀胱这只尿包里,憋得慌。
在地铁里,我脑子里都是“理想”,“房子”这些词汇,回想起一些细节来,她反复提到这个“理想”不会是旁敲侧击,问我是否在sh买房吧。眼前还没钱没资格买房,我想或许再等些日子,房价下跌些了或者自己发财了再买。这也真是件烦恼事。
此刻,脑子里的“反莫莉派”站了出来,觉得自己根本就买不起房,这场爱情注定没有结果。我们的生活也有些距离,我平时是能省则省,她却是连星巴克都看不来,要去更贵更花钱的,餐厅也是挑那种性价比不高的,还有,她买完东西后生生的等着付账,也怪别扭的,她还喝那么昂贵的矿泉水,这水的价格就能让人一哆嗦。以后天天喝这水,工资光水都不够喝。
而亲莫莉派却说:“不找她还能找谁呢?如果有适合的也不可能快三十还是光棍一条啊。要不是她带着我,我平时哪会去那些地方呢?哪能吃到泰国菜吗?这也算得上是一种体验了吧,况且,她跟保安,服务员都讲sh话,显得她是sh人,我追sh女人,多么有面子,以后还能跟她学上那么几句呀。”
我脑子里吵成一片。我最后又想到了今年算得那个“命”。不管怎么说,我对“命”这样玄乎的东西还是将信将疑。可别因为迷信害得自己人财两空。莫莉需继续留意,进一步交往看适合不适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