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舒发现现在很不对劲, 可能时间到了会好起来。$快, 那微不足道的习惯就在强大的理智下溃不成军,井仲一像恢复出厂设置一样, 把自己人性化的表情洗了个一干二净。他眼珠不错地盯着贺舒,缓缓朝他走过来。
林梓和赵昀磊正尽情地抒发自己的个人崇拜, 就听到有人在后面说:“不好意思, 能让我和贺舒单独说几句吗?”
两人回过头, 看到井仲一的时候俱是一愣。赵昀磊看了贺舒一眼, 见他朝自己点点头,才稍稍放下心,和林梓一起离开。
他俩前脚刚走, 井仲一就猛地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盯着贺舒的眼睛,格外审慎地说:“恕我冒昧地问一句,贺先生可有爱人?”
贺舒一愣, “没有。”
井仲一微微低头,神态间隐约多了几分恭谨, “那请问, 我能追求您吗?”
贺舒瞪大眼, 像是头一天认识他一样, 眼神古怪地重新打量他一圈。他嘴唇动了动,险些脱口说出一句:你有病吧!
不过好在贺舒对自己的嘴还有几分控制力, 他默默把那句话咽回去, 脸色却克制不住地纠结起来, 只能尽量委婉而艰难地说:“对不起,我好像不太懂你什么意思。”
井仲一还是那副表情,语气也平平的,听不出什么太大的起伏,“我喜欢你,希望你成为我的伴侣。请问我能追求你吗?”
贺舒看着他的目光更惊悚了,他很想说:对不起,不能,因为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纵横欢场这么多年的贺舒听过、说过的情话恐怕比他跟人动手的次数还要多,可他还真从来碰见过“请问我能追求你吗”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蠢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他。他沉思良久,看起来好像在思考一个慎重的回答,其实满心满眼都要被吐槽的弹幕给占满了。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你随意,你随意。”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井仲一终于恢复正常,他有些懊恼地笑了笑,“抱歉,我有点紧张。晚上能请你吃饭吗?”
贺舒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只能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永远不会适用于他的理由,“不好意思,我不吃晚饭,减肥。”
井仲一很失望,退而求其次,“那我能送你回家吗?”
贺舒犹豫了一下,“麻烦了。”
晚上拍完戏,井仲一把贺舒送到他家楼下,贺舒刚要下车,就听身后井仲一笑着说,“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贺舒站住脚,回头朝他一挑眉,“不好意思,我家没茶。”
井仲一一愣,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是我唐突了。”
贺舒面不改色地大喘气,“不过有白开水,你想喝就上来吧。”
“……好,”井仲一快步走过来,在贺舒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刚刚若是不补那句,我恐怕就要觍着脸说想上去歇歇脚了。”
他醇厚的声线混着一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贺舒颈间,贺舒忍不住稍稍避开一点,面上还若无其事地调侃:“我竟不知井先生还有这么厚的脸皮。”
井仲一眼中含笑站在他身边,微微垂头低笑着说:“在心上人面前还要脸面,恐怕是要赔个血本无归的。”
这种话对于**的祖宗来说就像家常便饭,听到了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贺舒“嗯”了一声,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一边转身上楼,一边说:“井先生果然是生意人,什么事都要算下赔赚。”
井仲一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跟上。
两人上到四楼,几乎是同时停住了脚步。
井仲一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褪了个干净,他突然伸手按住贺舒的肩膀,微微眯眼,向他伸出手比了一个“五”。
贺舒的目光落在通往五楼的楼梯上,轻轻点了点头。
井仲一脸色一变,保护意味十足地把他往后推了一把,抓着栏杆迈开大长腿蹭蹭蹭几步就窜上了四楼半。
贺舒让他推了一个趔趄,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他幽幽地看着井仲一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他足间轻点,像踩着一阵风一样顺着楼梯就跟了上去。
井仲一根本没顾得上回头去看贺舒,他拼着一股骇人的爆发力,没用几秒就窜上了五楼,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五楼半的窗户翻了出去。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跑到五楼半,扒着窗户往下看,然而楼下干干净净连个鬼影都没有。
井仲一的手蓦地攥紧,脸色变了数变。
“跑了?”
井仲一猛然回头,就见贺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正歪头看着窗子,表情异常平静。
“你……”井仲一眉头微皱,声音里有种克制不住的焦急,“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贺舒把目光平移到井仲一脸上,“哪种人?”
井仲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你知道日本忍者吗?”
贺舒笑了下,轻声说:“东瀛忍术……井先生一介商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家学渊源的缘故,我也曾和忍者有过接触,知道他们很难缠。”井仲一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看着贺舒,“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盯上普通人,你可是有什么麻烦了?”
“算不得什么麻烦,”贺舒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家门口怒放的红玫瑰,眯起眼笑了,“有人送花,我收了便是。”
井仲一的目光落在红玫瑰上,神情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有一点很奇怪,那忍者在我们上楼之前是有时间跑掉的,为什么非要等我们上来留下一个背影?”
“他这是向我挑衅,”贺舒一蹬一蹬稳稳当当走到家门口,捡起那束玫瑰放在手里颠了颠,轻笑一声,“想要我把他揪出来呢。”
“你别冲动,也许这就是幕后主使给你下的套,等着你往里钻呢,”井仲一皱眉,他拍拍贺舒的肩膀,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在日本有些朋友,可以先帮你打听打听,答应我,千万别冲动,等我的消息,好吗?”
贺舒一顿,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开,在昏暗的楼道里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名画,让人一眼都不忍错开,“我与井先生不过几面之缘,你花这么大力气帮我又为了什么呢?”
井仲一瞳孔猛缩,面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他垂着眼盯着贺舒的笑脸,眼神暗沉下来,声音微哑,“自然是为了讨你欢心。”
贺舒神情微顿,若无其事地说:“哦,你还喝水吗?”
井仲一:“……”
“不喝了,”井仲一抬手想碰碰他的脸,又克制地放下,他故作轻松地说:“白开水有什么好喝的,等着帮你把事情解决了,你陪我喝杯红酒如何?”
贺舒失笑,“好啊。”
井仲一微微眯起眼,像一只狩猎的豹子,那种逼人的锐利感把他周身儒雅的气质都冲淡了,他缓缓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再见。”
贺舒目送他下了楼,把目光放回手上那束红玫瑰上,冷笑一声。
一整束红玫瑰在他手心瞬间无声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他目不斜视地迈过一地狼藉,进屋关门。
“红玫瑰”事件之后,贺舒好像睡了一觉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平常该拍戏拍戏,该睡觉睡觉,偶尔还有闲情逸致关注一下关家的凶杀案。
井仲一后来约过他几次,也被他明里暗里拒绝了。
这天,拖了好几天的赵昀磊终于把深扒周壑川的那个帖子转给他,贺舒简略地看了看,发现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也就不在意地放到一边没当回事。
尽管第二天没他的戏,他也照常早早睡下,却没想到快十二点的时候被手机的铃声给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湛湛地看向枕边闪个不停的手机,脸上有一瞬间的困惑。
周壑川大半夜打电话给他干嘛?
他坐起来拿过手机,语气很清醒,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喑哑,“喂?有什么事……”
“下楼。”
贺舒:“……”
如果他没睡傻的话,现在好像是半夜吧?!
还没等他恼羞成怒,周壑川又轻轻补上一句,“……好吗?我在楼下等你。”
贺舒愣了下,他眉宇间的褶皱打开点,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好看到周壑川独自一人在浓沉的夜色里站着,正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哪根筋没搭对,贺舒原地顿了一下,直接挂断电话,快速地换件衣服,下楼。
贺舒下到楼门口,发现周壑川竟然破天荒开了一辆敞篷的黄色跑车。他结结实实地诧异了一下,就算他对这些车子知之甚少,他也能感受到周壑川那种性格应该是不会喜欢这种张扬的风格的。
他狐疑地走过去,奇怪道:“你怎么这个时候……”
下一秒,他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只能徒劳地用瞪大眼来表达他的惊骇。
周壑川弯腰从车里捧出来一个巨大的蛋糕,上面颜色清新的“19”跳跃着欢快的火焰,温暖的色泽将他平日过于冷肃的脸晕染地格外柔和。
他静静看着贺舒,手里捧着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好像迷途终点提灯的俊美神祇。
“贺舒。”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猛地撞进贺舒心里,好像有千斤重量。
“生日快乐。”
实际上他刚刚差点就真把梅花插到赵昀磊脸上,幸亏出手的一刹那意识到对面那可是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普通人,赶紧泄了内劲,只是可怜赵昀磊完全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在鬼门关晃了一圈。
之后又补了几个特写镜头,这场就算是完全过了。
陈定拍了拍三个演员,连说了三声“好”。他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一番,转头又招呼其他人准备下一场。
赵昀磊走到一旁补妆,目光却忍不住落到贺舒身上。李丹丹是什么感觉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这世上几乎大半的美人都集中在了娱乐圈,赵昀磊作为圈中一员,也算阅尽美色,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白一个人的魅力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他所有表现出来的都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在看到凌霄时真真正正的情绪。当这个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可能不被他吸引,有的人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是别人无论如何羡慕不来的。
他几乎都可以预见《凌霄天》开播后,该是怎样的盛况。
补过妆后,他走到贺舒身边,笑着问:“还适应吗?”
“谢谢,”贺舒也刚刚补过妆,一张脸莹白光滑得好像高山雪,他用他那双微微拉长的桃花眼盯着人看时,衬着领口雪白的狐狸毛,精致到令人不敢逼视,“感觉还好。”
赵昀磊没出息地错开目光,“影视基地门口不远处有个清吧,晚上喝两杯去怎么样?”
有人抛出橄榄枝,贺舒自然欣然同意。
……
拍戏的日子大都相同,前期贺舒的戏份还是很多的,几乎天天往基地跑,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五天后,李胜给了贺舒一张请柬。
——关董事长关敬五十岁生日宴会。
贺舒正在奇怪关家为什么会给自己送请柬,赵昀磊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立马表示自己也收到了,可以一起去。
几天相处下来,贺舒和赵昀磊还是很投脾气的,对于他的好意,贺舒没有拒绝,他对这种宴会一点概念都没有,的确需要一个人在一旁提点。
第二天,赵昀磊开车把贺舒接到了酒店。
赵昀磊把两人的请柬一齐交给门口的服务生,在一叠声的“请进请进”中,拉着贺舒走进去,他从长桌上拿了杯香槟递给他,体贴地问:“要我陪你吗?”
贺舒单手端着酒杯,盯着不远处的一个人挑起嘴角笑了下,“等会儿,先帮我看个人。”
赵昀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关佑鸣,徐品飞?”
贺舒:“徐品飞是谁?”
“一个副导演,”赵昀磊非常不屑地一撇嘴,说出的话倒是很含蓄,“选演员方面比导演还挑剔,平时最喜欢和演员谈‘诚意’。”
这要是换个圈内老人肯定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可惜碰上贺舒就是鸡同鸭讲了,不过贺舒一向对歪门邪道比较敏感,他直接从赵昀磊的脸上看出端倪,不由得一挑眉,非常直白地问:“狼狈为奸?”
赵昀磊一顿,无奈地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人家。”
贺舒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忙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真不用我陪你认认人?”赵昀磊和贺舒相处了几天,觉得这人很对自己胃口,很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能拉人一把的时候自然愿意顺手帮帮他,“没有认识的人很尴尬的。”
贺舒知道赵昀磊也是好意,按他的性格也不会拒绝,不过,一会他要干的事不好让赵昀磊在,一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二是不想牵连到他。贺舒摇摇头,“没事,我有点私事要解决,这边好了,我就去找你。”
闻言赵昀磊也不再说什么,耸耸肩,端着酒杯找熟人寒暄去了。
等他消失在人群里,贺舒四下看了一圈,装作换酒的时候悄悄从一旁的自助餐桌上取了一颗松子放在手里颠了颠,一转身借着身边人的遮挡“啪”地把它打了出去。
那边关佑鸣正风度翩翩地和徐品飞交谈,说到兴起时还不忘表情享受地喝口红酒,只可惜这口红酒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就觉得腹部剧痛,一个没憋住,“噗”地一滴不落全喷到了对面的徐品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