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由于酒井一郎身份特殊, 警方刚做完笔录,日本大使馆的介入就使他成为第一批离开的人。>
当然, 是坐着大使馆的车走的。
车子刚开出一条街, 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酒井一郎突然出声:“去停车场。”
司机低声应“是”。
车最终停在商场下面的地下车库。
司机和大使馆的官员一同坐另一辆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后面七辆黑车就开进地下停车场, 在酒井一郎停车的附近将各个进出口堵住, 不让其他人来打扰他。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两个保镖,腰间鼓鼓囊囊,他们快跑到酒井一郎车前,只是垂着头站着,不敢说话。
过了一分钟, 酒井一郎的车窗慢慢降下来,里面的人微微颔首。
保镖利落地朝他鞠个躬, 这才从前头两侧上车。
其他保镖也跟着下车,不敢过来打扰, 只是远远地来回走动警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酒井一郎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停车场的光只够照亮他线条冷峻的下巴, 和一板一眼交叉搭在腿上的一双手。
他突地睁开眼,低头看一眼时间, 目光落向不远的入口处。
一辆车的车灯打过来, 车未至, 光先到。
周围的保镖紧张起来,朝那个方向汇聚。
追着光来的银灰色车被拦住。
领头的保镖和对方的司机沟通两句,朝后座的人深深鞠了一躬,示意放行。
银灰色的车缓慢地开过来,几乎是擦着酒井一郎的车边,稳稳停下。
车窗降下,里面脸色阴郁的周瑾腾出现在停车场顶棚泻下的的冷光中。
他左手的袖子挽上去,露出被白色纱布裹住的小臂前侧,周瑾腾也不忙着和酒井一郎打招呼,他解开纱布丢到一边,皱着眉头万分龟毛地拿出一条手帕把并不严重的伤口包上,单手打了个死结。
酒井一郎:“浸了药的医用纱布对你伤口有好处。”
周瑾腾先示意自己的司机把那块纱布丢远点,见他走了,这才转头对着酒井一郎说:“上面沾了那个护士身上的香水味,很廉价的味道,我不喜欢。”
酒井一郎:“怎么误伤到你了?”
“护着吴开德的二女儿的时候被刮了一下。”
酒井一郎静静地看着他,显然是不信他会有这样的好心的。
“好吧,”周瑾腾微笑,“看在她老爹的海外金矿的面子上。”
酒井一郎不予置评。
周瑾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觉得他是贺巍然吗?”
酒井一郎不语。
周瑾腾没注意到他的沉默,他正在回想贺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动作,忍不住骂一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贺巍然一向是这方面的祖宗。”
“真不知道周壑川哪找来的,听说还是个演员,真像,连这玄乎劲儿都像,”周瑾腾眉宇间的暴戾一点点浮出水面,“要不是贺巍然骨头都已经烧成灰,我都要以为他死而复生了。”
酒井一郎淡淡颔首,“是啊。”
周瑾腾仿佛和才意识到他的不对,皱着眉头看他,“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一听到贺巍然的消息就发疯吗?”
酒井一郎扭头看他,黑黝黝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就能把他的心思看穿,“你不用再试探我了,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周瑾腾一窒,紧接着勃然大怒:“酒井!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贺巍然他到底死没死!”
酒井一郎:“你想多了。”
周瑾腾简直要气疯:“酒井,我们才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你这样,除了自毁长城,还有什么用?!”
酒井一郎:“开车。”
周瑾腾气喘如牛地看着他,眼底都是血丝,他眼睁睁看着酒井一郎的车从地下车库离开,骂道:“操他娘的!都他妈什么猪队友。”
酒井一郎的人全部撤走。
周瑾腾还是没有吩咐。
司机有些不知所措,他忍住害怕,看向后视镜刚要说话,突然惊恐地张大了嘴。
后视镜里,周瑾腾一双眼里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正直直地看向他。
他轻声说――
“我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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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局,两人被分开带去做笔录之前,周壑川收回搭在贺舒肩上的手,目视前方,几不可闻地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低调点。”
然后两人就分别被带去了不同的房间。
秦熙和另一个警员从走廊的一头走过来,警员见他冲着贺舒的房间去,便朝他挤挤眼睛,示意――周壑川呢?这位才是大佬你不管?
秦熙笑了一下,说:“自有人招待他。”
他开门进屋,坐下之后,秦熙没上来就是一串盘问,而是很放松地和贺舒打趣:“听说贺先生有一部电影明年要上映,我和同事一定买票去电影院支持。就冲您这真功夫,电影票再贵也都值回票价了。”
贺舒那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精准定位的发型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此刻发梢略长的碎发搭在明显比他身形大一圈的大衣衣领上,有种很柔软的质感。尤其是他低眉顺眼地捧着刚刚女警察给他倒的热水时,通身都是少年人的清瘦温顺。他听到秦熙的话也不慌张,只是非常温和地笑了笑,和几个月前秦熙见到他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精致漂亮,无论是谁看到他,都觉得他合该就是那种受万千女孩子追捧,被放在星光熠熠的大荧幕上的人。
就这么看着他,秦熙反倒是觉得那段视频里那个身手矫捷一身悍劲儿的年轻男人不太真实了。
谁能想到,他那半缩在衣袖里、细细的仿佛只能握住纸杯的手指攥拳头来能打死一个成年人呢?
可偏偏越是离奇的,越是真相。
贺舒慢条斯理地抿一口水,垂着眼睛说:“电影上映后希望秦队不要失望,毕竟那动作都是设计好的还绑着威亚,可能还没今天这个在内行人眼里精彩。”
秦熙错愕了一秒,哑然失笑,一时也不知是该感慨他的坦诚,还是他的年轻无畏。
他手里的笔往纸上一磕,问:“学过功夫?还是受过专业训练?”
贺舒:“都有。”
秦熙:“哪儿学的?”
贺舒:“在日本那几年学的。”
“哦,日本啊,”秦熙意味深长地重复一声,在纸上的在日本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儿,他抬头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贺舒,乐了,“低头干嘛呢,我比恐怖分子还吓人?你都能追着他俩打,还怕看我两眼啊,赶紧的,抬头抬头,哥好歹也是警队一枝花,别弄得好像不堪入目一样。”
贺舒先是嘴角微微一挑,然后才慢吞吞地抬眸看他,深邃的眼窝里目光清正,眼底坦荡荡一片。
――完全不像一个满嘴瞎话的人。
贺舒功夫在哪学的?那是他爹上一任魔教教主手把手交出来的。
能说吗?不能。
早在来市局之前,贺舒和周壑川就“串好了供”。
说起来,贺舒现在的这具身体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来的那具,一直都是周壑川和贺舒的心病。
脸嫩了、伤疤没了、很多以前练功打架留下的暗伤不见了,甚至周壑川和贺舒重归于好两人在床上愈发合拍之后,连周壑川都说他很多敏感点都变了。
到底在日本的那几年在贺舒身上发生了什么,除了贺舒自己,恐怕只有酒井一郎知道。
周壑川从来没有放弃过探寻当年的真相,可任凭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日本,是酒井一郎的大本营,他把那段秘密封存在那片土地之下,外来的手想伸进去?难如登天。
起码周壑川和贺舒现在做不到。
至于警方能不能在国家机器的助力下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他们对这个结果不存在偏向。发现不了,那很好,他们说出的就是没人能拆穿的谎言;真发现了,就更好了,他们求之不得。
秦熙:“和谁学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让我叫老师,”贺舒适时地展现出一点迷茫,“我父母突然去世,我远赴别国投奔姑姑,在日本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都是我姑姑替我办的,老师也是我姑姑找的。”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一个普通武术老师可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
“还好吧,”贺舒沉吟一下,“也许我天赋高?”
秦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在这个上面穷追猛打,“你认识酒井一郎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贺舒谦虚地说:“他在我们学校,给他投拍的电影找男主角,凑巧碰见的。”
“你们关系怎么样?”
“说实话,很一般。”
“为什么?他这样的投资方你就算不奉承他,也要和他打好关系吧。”
贺舒微微笑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自然要离其他追求者远一点。”
“哦?”秦熙眼睛一亮,很八卦地问:“那他是一见钟情喽?”
“我不太清楚。”
秦熙:“那……有没有可能,他在日本就已经见过你了?毕竟你姑姑可是他名下公司的高管,更是他的心腹爱将。”
贺舒很爽朗地笑了一声,“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如你问问我姑姑?”
秦熙看着他笑而不语,心里却暗自发沉――贺舒的这位神秘的姑姑,十几岁就 | 去 | 日本留学,参加工作没几年又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日籍华人,几十年都没踏上过故土一次。问什么?问出来的东西有用吗?能信吗?
“行吧,不跟你拉家常了,”秦熙坐直身体,表情严肃起来,“说说今天怎么回事吧。先说说为什么决定不去婚宴之后又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