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大家啦,前两天在火车上,耽误了更新,现在继续
侍书像是知道青罗来了,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涣散,青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自己忙道,“侍书,你觉得怎么样”侍书嘴角一动,像是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一般,低声说着什么,青罗听不清楚,忙伏过身去。只觉得侍书在自己耳边嗫嚅,不过是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姑娘我对不起”那声息渐渐的低弱下去,慢慢听不见了,连那呼吸也似乎渐渐消失了。青罗的泪登时便落了下来,她其实一早就明白,侍书对澎涞的心,和倚檀对怀慕,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多了顾虑重重,多了为难挣扎。她和澎涞之间不但夹着侍书自己的顾虑,中间更夹着一个自己,连为心上人去死,也都觉得对自己歉疚。一开始的时候或者她还有过自己的顾虑,到了今日,她不过是想让他活着,她也想跟着他走,却又觉得对不住自己。
或者就像倚檀之前揣测的那样,侍书还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才在这时候对自己说抱歉。然而此刻青罗却不想再追究,她也只想让这个一起长大的侍书活着罢了。她昨日才见了倚檀的死,至今也不敢去面对,而不过一夜光景,这个跟随着自己走了千山万水,与自己同生共死,在所有为难的时刻都陪伴着自己、安慰自己的侍书,竟也就这样枯萎在自己眼前。她忽然觉得歉疚,她这些日子心里只有怀慕的事情,对侍书只有防范,却忽视了侍书对自己的感情和她心里的苦。她几乎是把侍书放在为难的境地里不管不问,这才让她今日这样痛苦,到最后也觉得对不住自己。
青罗抬眼瞧了文崎,面容已是水一般的平静,“三哥哥,方才的事情此刻我不想问,也不必问,你先带了先生回去。这兵荒马乱的,不管是谁,也不能叫伤了先生一根汗毛。”青罗静静地看着文崎道,“三哥哥,我既然把先生的事情都交托给了你,就搁下一句话。不管是谁,只要是敢伤了先生,一律军法处置。”文崎一震,便又看了一眼青罗的神情,似乎是和那一日嘱咐自己不顾一切冲杀出去的那种决然一模一样,便不再多说什么躬身应了。走到澎涞身边,也不说话,只冷冷地逼视着澎涞。
澎涞自然知道已经无法走脱出去,便也毫不反抗,瞧着形容气色,竟像是什么也未曾生一般。立起身子,轻轻掸了掸衣裳粘着的浮雪,嘴角犹自噙着一丝笑,像是拂去衣上沾染的落花一般闲适。只是手指尖拂过衣裳血色的刹那,忽然就僵在了那里,那本就苍白的颜色似乎更带着几分玉石一样的青白。然而只是一瞬,便又舒展开来落了下去。澎涞对青罗静静一笑道,“侍书姑娘看着伤势颇有些沉重,不宜在马上颠簸,如今城里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等送回了松城,只怕就会耽搁了。我虽然不才,却也略懂些歧黄之术,公主若是对我放心,就容我在这里给姑娘医治。”
青罗心里此刻正是怨极了澎涞,血气上涌,本欲一口回绝,却见怀慕对自己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又扫了侍书一眼,神色颇为凝重。青罗心里一惊,眼见着侍书在自己身边气息奄奄的模样,自然不能用她的性命来赌这一口气,便带了几分嘲弄道,“今日先生怎么如此有心侍书是我身边的丫头,想来与先生的宏图伟业无关。纵然是为了先生把性命丢了,以先生的脾性,只怕也是毫不在意的。侍书虽然对先生是真心,先生却也从来没有把侍书放在心上。先生对侍书,不过是当做一枚可以搁在我身边的棋子罢了,怎么这会子倒成了菩萨心肠,要来救这样不相干的棋子”
青罗这一番说侍书是为了救澎涞才成了这样,本是根据眼下情势的猜测。一时之间意气上涌,急怒之下也顾不得再去问清楚,便说了出来。青罗见澎涞闻言脸色便是一白,又见一边的文崎也颇有几分唏嘘感慨的神色,便知道纵然不全是如此,也有七八分的真切了,心里便更是着恼。正想着再说几句什么,却见澎涞的眉宇间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神情,像是有些失落,又像是有几分伤心,更似乎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之色。那怨愤分明是对着自己的,带着和自己一样的愤怒。
“公主说的很是,对于侍书姑娘,的确是我辜负良多。只是侍书姑娘如今这样,纵然有我的不是,公主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这些日子我接近侍书,自然是为了想法子刺探公主这边的消息,然而公主明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还把侍书放在我身边,难道只是为了侍书姑娘自己的心思公主也只不过是利用侍书来稳住我,自己再和身边的其他人做别的打算。公主可知道侍书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公主你。若不是她以为我要做什么对公主不利的事情,甚至以为今日松城的战乱是我一手策划要害死公主,她也不会在兵荒马乱之中,自己一个人骑了马不顾一切追了出来。可笑她到了如今,也不知道其实不是我骗了公主,而是公主一力谋算了今日的一切,却把她蒙在鼓里,利用她来欺骗于我。她不顾性命要救的,何止是我,更是公主你。”
“我虽是用软语温言蒙蔽了她,可是公主却给她做了一个幻梦,叫她落在了这里无法自拔。公主既然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又何必再叫她理会于我公主只说是为了侍书,却也不愿承认,这是为了公主自己的私心。公主说我是把侍书当做棋子,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只是公主却怎么不知道,自己也把侍书当做了棋子我对侍书,只怕侍书心里是明白的,公主对于侍书,却是真正掩人耳目地藏了私心。说句不敬的话,若我是明欺,公主便是暗骗。公主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人罢了。公主如今做出这副抱不平的样子却来给谁看侍书若是棋子,至不幸的不是被我所用,而是被公主所利用蒙蔽。”
澎涞一气说了这许多话,见青罗只愣愣地立在远处,便也不再言语,快步走过去俯下身欲给侍书治伤。却见昏迷过去的侍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唇齿间说不出话来,眼中却落了一滴泪。澎涞瞧着那颗眼泪慢慢地滑落下去,划过面上的血污,渐渐从剔透晶莹变成了珊瑚一样的颜色。澎涞瞧着侍书的眼睛,似乎是瞧着自己,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除却眼角落出的那一颗眼泪,眼中空无一物。那种神色不像是伤心,倒像是解脱的释然。澎涞忽然想起方才那一瞬,侍书闪过自己眼前的眼神,像是韶华胜极的花朵,那样的生机簇簇,只不过是这么一瞬,便就已然零落成泥。澎涞忽然觉得心里暗沉沉地冷,眼前的侍书分明是醒着的,却叫他觉得是死了。
青罗此时也见侍书醒了,便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便对澎涞急声道,“此刻还在这里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她。”澎涞也回过神来,正欲伸手,却见侍书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身前的刀柄,片刻前还不能动弹的人,这一个动作却迅疾如闪电。青罗见侍书的眼神忽然又静寂变得彻亮,唇齿间咬出一个字来,也是决然的利落,“不。”青罗和澎涞见眼前的情形,也都明白了侍书的意思,她是断断不要澎涞去救她的,若是他伸了手,她就要自己把身上的这一柄剑拔了出去,便是要自戕。青罗被那眼中的决然震住,半晌才劝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别的话别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此刻你身子不好,还是救命要紧。你放心,我自然给你一个公道。”
侍书脸上现出一个凄然的笑意,却转瞬即逝,重又淹没在那种决然之下。似乎是没有气力说话,却丝毫不见退缩。握着刀柄的手像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又失了血色更显得苍白如玉,倒衬得那指甲上的蔻丹艳艳的红。澎涞见侍书这般模样,也知道方才自己对青罗所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原本说的都是自己心里的话,并没有假意,也并没有后悔的意思。然而此时见了她这样的神情,却忽然生出一种痛惜甚至于后悔的情绪来。那情绪来得太快,瞬时便席卷了他的周身,叫他伸出去的手凝在侍书身前,再也不敢动一动。青罗是知道侍书的,虽然平日里言语不多,却也是个极有性子的人,如今既然这样,是不能勉强的了。若是自己或者是澎涞勉强了她,只怕登时就丧了性命。虽说是送回城去医治颇为凶险,总好过一时三刻就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