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笑了,她已经找到了自信,鲁旦总是能给她这种自信,“半和尚大师在哪里?他总不是住在海中吧?”
“差不多,”鲁旦伸出了手腕,他手上带着一串珠子,“只不过,他的海在天上。∮/>
鲁旦把每个珠子都转了一遍,等他转完最后一个,珠子突然亮了起来,鲁旦急忙抓住了依依的手。两人消失了。
依依有无数的疑问,但她只是惊奇地体会着飞升的感觉,辽阔的大海已经到了她的脚下,它依然那么辽阔,但那些流动造成的细节越来越模糊,慢慢地,海面变成了一个黄色的镜面,她看向鲁旦,鲁旦显然毫不惊奇,他放松地站在那里,松开了依依的手。
依依现在已经发现了些东西,他们周围笼罩着一团几乎透明的膜,光以一个巧妙的角度通过了这层膜,使他们“消失”了。这层膜似乎是流动的,但又好像十分坚硬,依依伸出手,轻轻地试探着,她的身子一震,膜有温度,有弹性,依依甚至感觉它有生命。
“看,海。”鲁旦抬起头,指给依依看。
依依抬起头,于是看到了细节明晰的大海,她的头一阵眩晕,头和脚好像掉了个个儿,她急忙朝下看去,黄镜子一样的大海仍在脚底,可是头顶的大海是怎么回事?她想起了鲁旦的话,他的海在天上,她以为那是一种诗人的比喻,但是……
依依闻到了久违的海腥味,听到了波涛声,她甚至看到几条海豚在海面上跳跃,它们跃出海面时,孤零零悬在空中,依依正担心它们会掉下去,坠落入脚下那个僵硬的黄色镜子,但它们又欢快地落回了大海,发出了友善的、戏谑的叫声。
透明膜载着依依和鲁旦进入大海,继续上升,大海透明、清澈,各色的鱼虾、海洋植物徜徉、摇曳在碧蓝的海水中,一头鲨鱼好奇地游了过来,依依紧张地握住了鲁旦的手,那鲨鱼游得足够近,直到它标枪般的牙齿在透明膜上撞掉了两个才被惊走,在它转身的同时,它口腔后面的牙齿已经像来复 枪上膛一样推了上来。
透明膜浮出海面,依依眼一花,泪水立刻涌了上来。
阳光。
金色的阳光,黄色的阳光,白色的阳光,曾经的阳光,九年前的阳光,正常地、在数亿年来哺育地球生命的阳光。
依依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照到阳光而哭成泪人。天空是蓝色的,海风带着腥味,云是白的,远处的那个小岛也是正常的黑色。这种种正常却如隔世的梦一样一下子击中了她,她的身子颤抖起来,眼前的一切被泪水扭曲,却又被洗涤得格外清晰。
“半和尚大师总是最会享受的那个,”鲁旦叹息着,看着那个海岛,“我能有个这样的家,一辈子不出去都行。”
“我只要能多呼吸几口这样的空气就行了,”依依抹去了眼泪,“我本来还想问问你海为什么能浮在天上,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问了。”
透明膜不再上升,转而朝小岛飞去。一座不大的小岛,上面长满了树木和花草――天之国人到来之前那些还没有变异的树木和花草。
两人踏到了土地上,透明膜消失了。
岛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鲁旦和依依手拉着手朝前走去,走入了雾中。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香郎地!”香郎怒目圆瞪,充满敌意地看着空中的小娘,还有地面上万分惊讶的小白。
“盛颜?”小白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对面背着花瓶的治疗师身上,他这个举动至少惹怒了两个人,小娘和布诗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友善了,但小白全然不顾,更没有理睬空中那个光着膀子的小屁孩儿,他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盛颜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颜一愣,急忙抽回了手,她下意识地朝布诗那里依靠,牵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一起来的,”她并没有回答小白的话,反而问道,“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你们……”小白吃惊地看着布诗和盛颜,“你们两个……”
“我们也是一起来的。”小娘落到小白的身边,也牵住了他的胳膊,示威似的看着盛颜。
“起开。”小白胳膊一甩,抖开了小娘的手,他用力一拍布诗的肩膀,“好小子,你动作很快啊。”
“你们听我说!”香郎气得脸都红了,“香郎地不是让你们聊天的地方,都给我离开!”
“这里不是花神地吗?”小白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看到了香郎。
“这片地是我的,我叫香郎,这里就是香郎地,”香郎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人?”
“他来头可大了,”小娘被小白甩开,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人家是翁家军的少军主,地球英雄领袖翁白的儿子,翁小白,了不得的很,你小娃娃可要小心说话,小心人家揍你。”
“翁白的儿子?”香郎皱起了眉,他看了花女一眼,花女正好奇地看着翁小白,好像也知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娘说起过你。”
“小孩儿,你娘是谁?”小白问。
“我娘是花神。”
布诗和盛颜相视一笑,他们已经猜到了,小白和小娘倒好像吓了一跳,小白摸了摸脑袋,“花神娘娘有儿子了,没听我娘说过。你爹是谁?”
好像被小白的动作传染了,香郎也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头发长长的,软软的,依然是少年的柔丝,“我也不知道。”
布诗突然握紧了盛颜的手,他也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与花神的儿子香郎不同,他的母亲只是个凡人,最后在贫病交加中去世,这令他对那个缺席的父亲充满了仇恨。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女人,有了孩子,就应该负起责任,否则,他就不配是个男人,不配是个人。
盛颜通过手上的压力感到了布诗情绪的变化,她轻轻靠在他的身上,用自己安慰着他。
“所以,咱们也可以算是朋友了吧?”小白朝天空伸出了手,“你不用赶我们走了吧。”
香郎思考了一下,他突然笑了,飞下来握住了小白的手,“算是吧,我不赶你们走了,还邀请你们去我家做客……你干什么!”
香郎突然大喝一声,用力一推小娘,只见小娘拈着一朵花,那朵花在她手中迅速枯萎了,被香郎一推,小娘后退几步,踏入花田中,凡是被她踩到的花立刻黑化、枯萎,零落在地。
花女脸色也变了,她用手一指,那几朵花又恢复了原状,同时地上冒出了绿藤,朝小娘缠去,小娘飞了起来,躲过了藤蔓。
“她是和你一起来的?”香郎又看向小白,这次,他话中有了讽刺意味,“朋友?”
“我不认识她,”小白立刻说,“喂,那个会飞的姑娘,你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你!”小娘瞪着小白,好像恨不得吃了他,但是下一秒,她又笑了,“不就是几朵花,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那是我的花儿!”香郎气得喉咙都快堵住了,他也飞了起来,同时拔出了手中的剑,“你带来了死亡的气息,莫非是阴间的人?”
“说对了,我父亲是鬼王潜仁,我母亲是小倩,哼,不是只有你们出身名门。”小娘的大红裙幅飞扬起来,一团黑气弥散开去,盛颜身子一晃,险些晕了过去,花女身上突然香气四溢,盛颜精神好了些,小白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小娘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鬼脸,那不是个面具,因为它在流动着,嘶吼着,青色的獠牙在虚空中划动,黑气中传来了一千种哭声,令人心惊肉跳,香郎薄剑刺去,鬼脸咬住了剑锋,同时赫赫地笑着,下一秒,香郎发现那鬼脸和小倩一同移到了他的身后,在黑气中若隐若现。
“装神弄鬼。”香郎冷笑一下,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树影,无数的枝叶向周围弥散开来,枝叶颤动着,黑气也随之变得凝重,猛然间,好像天地突变,每一根枝条上都开出了红色的梅花,枝条停止了颤动,红色的花瓣解体,朝周围飘去,黑气消失了,同时,鬼脸上出现了惊容,薄剑刺破了它,朝小娘咽喉点去。
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
小白的手指。他只来得及对香郎做了一个鬼脸,就坠落地面,但是香郎的剑也垂了下去。
“谁要你帮忙了?”小娘冷冷地说,“剑是无法杀死死人的。”
“人间的剑可能杀不了死人,”香郎也冷冷地说,“但这不是凡间的剑。”
“奇怪,真奇怪。”小白这么说着,但他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疑惑都没有,“你们为什么打架?”
“因为你气的。”布诗下了结论。盛颜和花女同时点了点头。
“他还不配气我!”小娘突然朝地面撞去,盛颜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地面裂开了一个洞,小娘消失了。
鲁旦和依依从薄雾中出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庄园,青色的围墙朝左右延伸开去,鲁旦用力一蹦,扒住了墙头,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