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轩辕和西戎的使者进京给太后贺寿。
当日秋明月依旧在桐君阁里,凤倾璃进宫去了。因为轩辕此次来主要目的是与大昭和亲,自然要奉上两国友好协议。别国使者进京给我朝太后贺寿,自然是要住在行宫的。
这些自然不在秋明月的关心范围内,因为红萼和沉香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个让她惊悚至极的消息。
“世子妃。”
两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秋明月面前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怎么现在才回来?”
红萼面有暗淡之色,而后又有些凝重道:“原本我们应该在一个月以前就回京的,只是中途出了点事。”
沉香接过她的话,“我们回来的时候途径章州,却被人给绑架了。那人也奇怪得很,绑架了我们以后也没虐待我们,反而好吃好喝的待着,只是将我们囚禁起来,不许见外人。大概一个月后,突然就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了,留下一个盒子,让奴婢交给世子妃,然后就把我们放了。”
她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来。
秋明月眯了眯眼,“绑架了你们却又不敲诈勒索还好吃好喝的待着?就为了让你们把这盒子送到我手上?”这人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红萼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我们以为你黑衣人想要害世子妃,中途还将这盒子丢了一次。可是第二天这盒子莫名其妙就出现在马车内。于是我们知道了,那黑衣人肯定派人跟踪我们。奴婢们没有办法,只有将这盒子带回来交给世子妃。”
她皱了皱眉,又有些忧心道:“世子妃,这盒子里会不会有暗器啊?”
这些天她和沉香轮番换着把这盒子带在身上,也没中毒什么的,可是就怕这内藏乾坤啊。
秋明月盯着那盒子,很平常很普通的檀木盒子,花纹也没什么奇特,但是她拿在手心里,就是觉得不同寻常。隐隐约约,她觉得这盒子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这个阴谋,会颠覆她现在平静的生活。她想要将这盒子扔掉,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呼喊。打开它,打开它她就能知道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一直无法找到答案的谜团。
她捏着那盒子,半晌,才轻轻开口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世子妃…”
沉香想说什么,最终在秋明月疲倦的神色下走了出去。
秋明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开出花苞的迎春花,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春草气息,却无法驱散她内心阴霾。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盒子。也许,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断了。
她手指轻轻扳开暗扣。
咔——
盒子自动打开了。
她皱眉,没想到这盒子这么轻易的就被打开了。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盒子内竟然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莲花型玉佩。玉佩她见过无数,圆形的,方形的,亦或者刻意雕琢成花型的。颜色也分好多种,不过大多都是绿色或者银白色。然而这块玉佩显然非同寻常,却是粉白色的。玉质晶莹剔透,就这样拿在手中,只觉得轻盈光滑,似婴儿的肌肤。然而放在阳光下,那玉佩突然就变得透明了,连手指上的指纹都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那朵莲花竟然是雕刻在玉佩内里。单从外面看,还以为是请名匠大师刻意雕刻上去的,没想到却是内含乾坤。
这块玉佩,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秋明月抿了抿唇,除了这块玉佩,盒子里还有一匹华光五彩的锦缎。泛着银光,堪比月色的锦缎。
她闭上眼睛,转身来到床榻边。思索良久,还是将那锦缎取出来,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飘逸而纤细,隐隐又透着几分风骨傲然。
是个女子的字迹。
秋明月捏着那锦缎,手指却颤了颤。只因她认出了这字迹,是她外祖母的。下一刻,触及上面的内容,她眼眶悠然睁大,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抓着那锦缎的手指几乎不稳,然而她却死死的抓着那锦缎,死死的盯着上面一个个昭示着那些她从未想过的真相和秘密。诉说着那些她无法接受却又是血粼粼的事实。
良久,她才闭了闭眼,脸上一片灰白和颓然。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锦缎很长,但是只有上半篇幅才有字,下半篇幅是空白的。然而她知道,这空白的部分,定然也写着什么秘密。只不过似乎她外祖母有些什么顾忌,大抵是用什么药水将这些字迹掩盖了。
她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思考那锦缎下半部分写的是什么,脑海中满是方才看到的那些内容。
她一直以为人定胜天,可是如今看来,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直都那么静静的坐着,直到有脚步声缓缓而来,凤倾璃回来了。
她猛然一震,连忙将锦缎放在盒子里,情急之下塞到枕头下面,然后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
“回来了?”
索性凤倾璃似乎有心事,也没太注意她脸上的表情,只嗯了一声,便拉过她的手坐在了软榻上。
“发生什么事了?”
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异样,秋明月轻声问。
凤倾璃摇摇头,神色有些疲惫。
“西戎的使者已经住进了行宫,可是国师还没有到。”
秋明月身子僵硬了一下,想起了方才那个盒子。又想起燕居对她说过的话,让她去扬州,外祖母的房间有密道。那匹锦缎上面的笔迹是外祖母的,那么也就是说,那盒子是在扬州沈府取到的。绑架红萼她们的黑衣人,也就是燕居?
“对了。”凤倾璃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刚看到红萼和沉香她们都回来了吧。我还正打算告诉你,之前我们走的时候不是留了两个暗卫么?可是他们却在途中死了,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脸色有些阴沉,“那段时间我去了边境,也来不及做什么安排,后来又得知你那两个丫鬟平安无事,也就没告诉你。”
“没什么,反正她们都平安回来了不是吗?”秋明月装着若无其事,又笑笑。
“你刚刚回来,饿了吧?我去吩咐她们传膳吧。”
“好。”
他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似真的很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秋明月悄悄的走了出去。凤倾璃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怔怔的,眼底满是复杂之色。
当晚,华灯初上,夜色宁人。秋明月早早的就睡下了,难得凤倾璃没有再缠着她,她睡得极好。
三日后,太后寿宴,群臣携家人进宫赴宴。秋明月再次穿了属于自己的诰命服,和凤倾璃一起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一路上凤倾璃没有说话,马车内气氛寂静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口,凤倾璃朝她伸出手,带着她下了马车。刚刚踏入宫门,忽然旁侧迎来一个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好奇有隐隐几分张扬的女声。
“这便是荣亲王世子妃了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今日本宫总算是见到真面目了。”
本宫?
听声音这个女子分明就不是大昭皇室公主,那么只有…
她回头,对上一双惊艳而后又带几分不可置信的双眸。那双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扬,淡紫色的眼影增添了几分妖艳之感,在没入鬓角的长眉下晃动着妖魅的色彩,再配合朱红色的唇,更是美得耀眼而逼人。只是那眼底的神色太过惊骇,以至于掩盖了最初的那一丝隐隐的嫉妒。这张脸无疑是美丽的,甚至称得上绝色。然而见惯美色,尤其是自己就生得一张好容色的秋明月却早已见怪不怪。
女子坐在銮轿中,一只手伸出来掀开了珠帘,帐顶上的轻纱被风吹起,带来一阵花的清香。銮轿两边有翠玲被风吹起,玲玲作响。她坐在轿子内,三分慵懒七分高贵,淡绿色的繁花宫装裙裾铺洒在淡紫色的坐垫上,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她看着秋明月,眼神不断变换,几分怀疑几分探索还有两分…杀气。
秋明月扬了扬眉,她是谁?
凤倾璃在这女子出声的时候就蹙眉,脸色明显不太好。
“她是西戎的五公主,端木清。”
端木清笑得高雅而高贵,眉眼间俱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这女子对她有敌意。这是秋明月从她眼底幽暗中探测到的讯息。
“原来是端木五公主,”她福了福身,笑得一派温和优雅。
端木清看着她,眼底那一丝怪异没有消散,反而更甚。又看了眼凤倾璃,眉眼高挑。
“她就是你口中的爱妻?让你拒绝本宫的女人?”
秋明月蹙眉,周围的人也因这句话停下了脚步,目光隐隐有些诧异,不过许多人还是露出了然的神色。西戎公主进京当日在皇宫看见了荣亲王世子,一见倾心,当即就向孝仁帝请求让凤倾璃做她的驸马。凤倾璃早已成亲,自然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可是这个西戎的五公主高傲自大又有些目中无人,如何能接受倾慕的男子这样的拒绝?还曾蛮横的要求凤倾璃休妻娶她。最后还是孝仁帝打了圆场,此事才算是平息下来。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但是听端木清的这话,大抵也能猜测得到几分,如今这位西戎的五公主见到了秋明月,可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都有了几分想看好戏的心思。
凤倾璃脸色有些冷,牵着秋明月的手却是冷的。
“是。”
端木清眼中划过一丝恼怒,而后又笑了。
“嗯,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见犹怜啊。”她瞥了眼秋明月,嘴角一丝玩味儿。
“你叫秋明月?呵,真是烂俗的名字。”她毫不客气的讥讽,在凤倾璃要发怒之前,她又道:“不过这张脸嘛,倒还真是称得上明珠光辉,魅惑天成。”
“公主——”
此刻端木清身后的官员礼部尚书已经从方才的呆愣中回过神来,见自家公主在为难人家,连忙想要打圆场。
端木清瞥了他一眼,“行了,催什么催?本宫不过见到故人叙叙旧而已。这样也不可以?”
礼部尚书垂头拱手,“老臣不敢。”
端木清似乎哼了一声,放下了珠帘,朦胧间见她向后靠了靠,声音慵懒而威严。
“国师何时入宫?”
“方才已经派人去请了,国师说筵席开动之前定然入宫。”礼部尚书端正的脸上在提起国师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骄傲和尊敬。那样的尊敬,并不是单单是碍于椴木清身份的尊敬。那是一种由心而发的爱戴和服从,国师,是整个西戎的骄傲。
端木清嗯了一声,“起轿。”
都进宫了还坐着銮轿,这位西戎的五公主可真够猖獗的。
銮轿立即被车夫抬了起来,端木清隐在珠帘后,声音传了出来。
“凤倾璃,本宫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一样。”
凤倾璃脸色黑沉,连旁边那些看好戏的官员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和压迫,连忙匆匆而去。
秋明月捏了捏凤倾璃的手,脸上倒是一派从容。
“跟个不相干的人,你生什么气?岂非给自己找罪受?”
凤倾璃脸色好了点,又有些郁闷。
“你都不生气?”
秋明玉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身为人妻,就该大度。人家是一国公主,我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凤倾璃更加郁闷,“你听到刚才她说什么了?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秋明月立即就知道这厮又别扭了,她好笑的摇摇头。
“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她瞥了眼身后缓缓下马车的贵妇少女,淡淡道:“只要你不愿,她也无可奈何。我不生气,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啊。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有谁能强迫得了你?”
凤倾璃脸色好了些,对她宠溺的笑笑,然后牵着她踏入了宫门。
身后,凤倾玥坐在马车上,车帘露出一条细缝。他隐在厚厚的车帘后,只看见一角白衣如雪,宽大的袖口上银线闪闪如波光流水。微露的下巴精致如雕刻,配一线薄唇樱红如花绽放。
须臾,他下了马车。
和从前一样,他所到之处,无论是萧索破败之地还是繁华迷离之景,都立即烟消云散。他的光芒可让那些萧索的灰白的萌生亮彩。同样,他本身的出尘气质会让那些金碧辉煌都黯然失色,独独留他一人风华绝代,盖过世间繁荣。
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世家千金,都纷纷屏住了呼吸。
凤倾玥根本没看任何人,他的眼神向来只专注在一个人身上。哪怕,他能捕捉到的从来都只是她的背影。然而那淡漠的背影却又似那开得灿烂的荼蘼花,盖过世间一切千娇百媚。待那背影消散在迷雾中,他眼中便再也容不得其他。只留下孤寂的,漠然前行的脚步。
似乎在专注覆上她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很轻却又很重的刻进了他心底深处。带来斑斑的血痕,却又绽放如妖娆的桃花。
好像那一年,穿花拂柳沉静踏云而来的女子。一袭白纱覆面,漠然转身的背影…
在他离去后,周围那些人才回过神来,随即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
然而在北角处,却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传来女子有些好奇的询问声。
“大皇兄,刚才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负手而立的华衣男子,隐在斑驳阴影下的容颜似雪如玉,眼神若神光琉璃,似要照亮那翩跹而去的背影,又似什么都抓不住,徒留满眼的黯然和苦涩。
“他是镇南王世子凤倾玥。”他抬头看身边的妹妹,“小妹问这做什么?”
如果秋明月在这儿,必定会认出,说话的男子便是昔日在秋府的大少爷秋明轩,如今的轩辕大皇子轩辕逸。而他身边的宫装女子,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小妹。轩辕老皇最宠爱的小公主,轩辕文玉。
轩辕文玉似乎有些失神,而后又笑笑。
“没,我是看他长得挺出众的,大昭竟然有这样的男子,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轩辕逸笑了笑,眼神里流光溢彩。
“文玉长大了,也该选驸马了。嗯,此次父皇让你我来大昭签署两国和平协议,愿意与大昭和亲。大昭去年才经历了宫变,没有成年的皇子。倒是这个镇南王世子,虽然身份不如皇子尊贵,但好歹也是出身皇室,且人品才貌都是上乘。要说和你也算相配,不过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看不透,你若嫁给他,怕是——”
“大皇兄,你在说什么呀?”
轩辕文玉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嫁给他了?你明知道我心里——”她咬了咬唇,眼睛里又流露出几分黯然失落来。
轩辕逸叹了口气,自然知道这个妹妹在想什么。
“文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容烨其人太过危险,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你还是尽早忘了他吧,莫要再心存妄念了,否则日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见妹妹满眼痛楚,轩辕逸又有些不忍,拍了拍她的肩。
“皇兄知道这话你听了伤心,你现在还年轻,自小又没受过什么苦,不懂得人心险恶。况且父皇都派人找了容烨那么久他都没出现,可见是没有将你放在心上。虽然我也欣赏容烨大才,但是他那个人傲骨太甚,桀骜不驯不能屈居人下。你是皇室尊贵的公主,父皇也不会允许你嫁给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所以你还是断了念想吧。此次赶赴大昭,我会帮你选一个适合你的驸马。”
轩辕文玉咬着唇,眼神里有晶莹闪烁。
“公主。”
一件披风落在她身上,轩辕文玉抬头,对上女子和善的眼神,抿了抿唇。
“皇嫂——”
“文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兰侧妃。这是在大昭,切莫忘记了皇室礼节,被人看了笑话去。”轩辕逸淡然夹杂着几分不悦的声音,让李兰芝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分。微微侧目,但见他脸上温和的神色已不在,眼神淡漠如水。她垂眼,眼底一片黯然。
轩辕文玉撇了撇嘴,“你又没有娶妻,我就是要叫皇嫂。你要是不准我叫,有本事就娶个皇子妃啊,我立刻就唤称呼。”
轩辕逸已经转过身,走了数步,才传来他淡漠却又似含了几分坚定的声音。
“今晚我就向大昭的皇帝秋娶贵女,为我轩辕大皇子妃。到时候,可别又叫错了。”
李兰芝猛然抬头,见他步履沉稳背影坚决,嘴角流露出几分凄然来。轩辕文玉有些讶异,“皇嫂,我刚才没听错吧?皇兄他说,他要娶妻?”
莫怪轩辕文玉惊讶,在轩辕,无论是皇宫还是朝臣,谁都知道这位大皇子不近女色。大皇子府除了一个侧妃,连个姬妾都没有。而这个唯一的侧妃似乎也不得他喜欢,成亲都快两年了,连个子嗣都没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偷偷传闻,若非如今的兰侧妃是当初大皇子还在民间的时候娶的妻子,只怕也留不长。
而如今,轩辕逸却说要娶妻,这怎能不让轩辕文玉震惊?
李兰芝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皇子处事自有他的道理,况且大皇子已近二十岁,膝下却无子息,总归是不妥。若真娶了正妃,我也能交手府中庶务,安心伺候皇子和皇子妃。”
轩辕文玉皱眉,“那你呢?”
李兰芝淡淡一笑,眼角的笑意掩饰了泄露的苦涩。
“当初大皇子流落民间,为了掩人耳目才娶了妾身。如今大皇子已然回归皇室,身份高贵,尚且没有休弃妾身,妾身已经很感激,不敢再奢求其他。”
“可是——”
“公主。”李兰芝打断她,“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轩辕文玉无奈,只得跟着她走了进去。
寿宴仍旧在昭阳殿举行,群臣以及家眷已经依次坐好。上方空荡荡的几个位置是给太后孝仁帝以及皇后留着的,下方的群臣在各自说着话,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端木清是他国公主,是大昭的贵客,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她的位子自然是上座,而且一个人盘踞一桌。看到秋明月,她眼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几分笑意,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秋明月只是淡淡而笑,她自然看得出来,这个西戎的五公主绝对不是养在皇室里的娇花,而是一个掠夺者。
不过那又如何?表现在脸上的敌意,总比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来得明朗。于是她对着端木清笑得很温和,将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和优雅展现得淋漓尽致。
端木清扬眉,似乎对她这般作态很不屑,又似乎在纳闷凤倾璃怎么会看上她这样木讷光有美貌的花瓶?
然而她的郁闷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在太监的高呼声中,轩辕逸走了进来。大殿内各种声音都有一瞬间的寂静,纷纷将目光投向走进来的华丽男子身上。轩辕逸当初在秋家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很少出门的世家公子,但是好歹上过全京城最好的学堂,是以好多富家公子哥都认识他。
只不过时移世易,这些人也都明白,如今轩辕逸身份不同了,且又涉及到两国邦交,自然不敢出言挑衅。寂静也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各自继续了方才的事。太监领着轩辕逸以及后面的轩辕文玉李兰芝几人去了自己的席位上,便躬身退下。
秋明月一直没有看轩辕逸,太监的高呼声想起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对凤倾璃说着什么,脸上笑意融融,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心情极好。
凤倾璃也一脸的笑意,满殿宾客之中,仿佛他们两人独独隔离喧嚣之外,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对面,凤倾玥手执酒杯,看着清冽的酒水,唇边似乎有笑意流淌。然而那艳艳水波中,却是永无人看懂的寂寞和荒凉。在这满殿的辉煌觥筹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轩辕逸一走进来就注意到了秋明月,方才在宫门口就看见了她。一年多了,她似乎更美了,眉宇间都散发着属于妇人的妩媚和幸福。
而那样的情绪,都是另外一个男人给她的。那个,坐在她身边的男子。
早就猜想到这个结局的,原以为他会淡然处之。然而亲眼见到,他仍旧是嫉妒。嫉妒如火焰,烧得他心肺脾肾都在疼痛。他低头,清冽的酒入喉,勉强止住了那灼烧至面上的疼痛。然而血液里却仍旧冰冷骇然,如结冰雕。
从踏入大昭境内,踏入京城,踏入皇宫,他都在期待这一刻,期待着久别重逢,期待着与她相视。就像两年前,她款款踏入秋家的大门。抬头的瞬间,看向他的眼。震惊,而微微疼痛,震撼了他的心,让他那颗早就冰冷的心竟也微微一痛。从此,他记住了那样一双眼。
那些人想方设法的害她,她却我自悠闲,冷眼看她们唱独角戏。等到她们幸灾乐祸的时候,她再给予重重一击。
那样决绝又聪明的女子,又是那般聪慧而毫不张扬的女子。她在用自己寂寞的喧嚣,来诠释独属于她自己的寂寞繁华。没有人欣赏她,或者,那些人不配欣赏她。
而他,就躲在暗处,看着她步步生莲,一步步获得她想要得到的一切。也,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原以为,她和凤倾璃的婚姻,不过也是政治下的不得已而为之。然而此刻看她眉目温情溢满,看她眼中笑意掺杂着爱恋与柔情,看着那男子专注于她脸上独一无二的深情缱绻,似乎再也看不见这尘世繁华。而他,也早就被她关闭在心门之外。
不,应该是说,他从未走进她的心。
那么,初见之时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又算什么呢?
她说他长得像她一个故人,然而回到轩辕以后,他就暗自调查了她在扬州的所有,从出生到成长,事无巨细,都调查得清清楚楚。除了她三年前落水醒来后性情有所变化,却从未发现她那十几年生命中有什么特别的男子出现。更何况她本就是大家闺秀,碍于世俗礼法,也不会与任何男子有过多的接触。
她是骗他的吗?
不,他看得懂那一刻她眼神里的回忆和飘渺,若非是生命中尤其重要之人,她不会露出那般怅惘又叹息的神色。
那么那个人是谁?容烨?不,不可能。从他离开那日,容烨看她的眼神,虽有压抑渴望的爱恋,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的隐忍和放手。而她看着容烨却只是淡淡的,君子淡如水的神情。那个人不是容烨。可是,到底是谁呢?
他低头思索,门外却传来太监的高呼声。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统一起身,待孝仁帝,太后和皇后走进来坐下后,才全体跪下,高呼万岁。端木清轩辕逸和轩辕文玉是别国皇子公主,又是以使者的身份来恭贺太后寿宴,所以不用行跪拜之礼,只象征性的拱手表示尊重。
孝仁帝一挥袖,“众卿平身。”
“谢皇上。”
所有人坐回自己的位置。
孝仁帝看了眼轩辕逸和端木清,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而后朗声道:“今日太后寿宴,众卿不必拘礼,开怀畅饮即可。”
“是。”
大殿内转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歌舞升平,舞姬上前,摆动优美的臀部,舞出绝美的舞姿,轻纱如梦,带起层层涟漪。玉杯碰撞中,孝仁帝和蔼可亲的看向轩辕逸和端木清。
“轩辕皇子和西戎五公主远道而来,不知可否习惯我大昭风土?”
端木清眼神慵懒而妩媚,笑得妖魅多姿。
“皇上客气,大昭民风淳朴,本宫甚是喜欢。”
轩辕逸也淡笑自若,“诚如端木公主所说,本宫未有不适。”
“那就好。”
孝仁帝笑眯眯的点头,“既如此,几位可在大昭多住些时日,也好赏我大昭风景,体验我国风土人情。”
“甚好。”端木清笑容可掬,举杯畅饮。
“难得陛下宽厚,本宫不甚感激。”
轩辕逸也笑得温和,却道:“此次赶赴大昭,乃是为轩辕和大昭两国和平而来。”
觥筹交错中,已经酒过三巡,周围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轩辕逸声音清淡,却足以落入这大殿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舞姬早已退下,他站起来,拱手对孝仁帝道:“陛下仰承天恩,仁义天下,我皇敬重,愿与大昭联姻,结为秦晋之好,永不开战。”
大昭朝臣面露喜色。如今乱世,三分天下,各国皇帝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但是大昭去年才出现了内乱,朝中新贵刚起,不堪大任,又经历了与轩辕的战争,国力实在大不如前。如果此时与轩辕结盟,刚好可以避免西戎趁机攻打而措手不及的隐患,所以年老的大臣都心中高兴。唯有孝仁帝面色不改,眼中含笑。
“皇子千里迢迢远赴我朝,朕岂能不允?”他看了眼坐在下方面色含羞的几个女儿,面色更为柔和。
“朕的长公主也有十五岁了,就…”
“陛下。”
轩辕逸却突然打断了他,双眸诚挚而坚决。
“我已心有所属,但望陛下成全。”
孝仁帝一愣,凤倾柔又羞又怒。
“不知皇子…心属何人?”
男子微微一笑,如玉的手指向坐在席间温雅沉静的秋明月。
“她。”
一言落,满座皆惊。几乎是在轩辕逸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酒杯就化为了利器飞向了轩辕逸。让在座的百官以及上首的孝仁帝太后都再次惊了惊。然而下一刻,轩辕逸轻轻一挥衣袖,酒杯稳稳当当的被他握在了手心里。回头对出手的凤倾璃淡淡一笑,“上次一别,世子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可喜可贺。”
“你也不差。”凤倾璃面色冷沉,淡淡讥嘲道:“不过比起武功,大皇子的脸皮似乎更厚了。”
轩辕逸不生气,反而高举酒杯,对着凤倾璃遥遥一敬。
“多谢荣亲王世子好酒相待,本宫荣幸之至。”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凤倾璃冷哼一声,手指一动,一道劲气发出。
砰——
酒杯碎裂。
酒水却没有溅到轩辕逸的衣衫上。
几乎在那无形的真力逼近的时候,他已经松手,而后手一挥,本要洒落桌上的酒水就被他那样轻飘飘的扫去。再抬头,又是温雅一笑。
“看来世子不想本宫喝这杯酒,实为本宫遗憾。”
他坐下来,脸上笑容不变,满身的从容镇定。仿佛刚才那个出口石破天惊的人不是他一般。而到得此刻,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看向秋明月的眼神都变了变。有讥嘲有嫉妒也有看好戏。元老大臣自然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据婚皇室公主原本就是奇耻大辱,又为难有夫之妇,实为无礼至极。
当然,他们此刻还来不及追究秋明月的‘红颜祸水’之罪。最先开口的就是曾经在为洛王接风洗尘的宫宴上对秋明月颇有几分欣赏的袁大学士。
“大昭人人都知道,秋家五小姐已经于去年嫁给荣亲王世子,乃是如今的荣亲王世子妃。我皇还赐予其‘一品贵爵夫人’之美称。皇子远道而来,是为和亲,我皇注重两国联姻,特赐予长公主婚配。皇子却视若无睹,反而无理取闹,咄咄逼人。我看这和亲之举,实在没有诚意。”
他开口后,又一元老大臣接着道:“袁大人说得对,皇子既然是为两国结盟,如何能口出如此违背伦理之言?辱没我皇室长公主,是欺我大昭无人?”
“公主身份尊贵,皇上特意许配给皇子,不想皇子却如此无视,反倒欺我臣之妻,是何道理?”
“难道轩辕皇室都不论世俗伦常道德情操吗?还是你轩辕大皇子太过离经叛道了些?”
……
各种各样的质问和谴责如珠炮一样喷向轩辕逸,群臣激愤,慷慨激昂,字字句句可谓诛心。而秋家的人,秋老太爷和大老爷都没有说话,冷眼看事情发展。身为秋明月的家人,此刻他们若是开口,只会让秋明月成为众矢之的。而荣亲王府的人嘛,荣亲王脸色阴沉,太妃面色也很难看。荣亲王妃一脸的玩味儿,凤倾瑶一脸嫉妒。
秋明月也由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她没有看殿内那些人的炮语连珠,也没有理会上方凤倾柔愤怒而嫉妒的目光。而是默默的握住了凤倾璃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抚。
凤倾璃回过头来,对上她笑意满满的眼神,心中的郁结之气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散了,笑意流淌在眼角眉梢。无言的温暖和幸福自二人周身流淌开来,让殿中那些激愤的大臣以及那些低低私语或讥嘲或嫉妒或不怀好意的声音都低弱了下来。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二人。
被大昭官员指责的轩辕逸一直没有反驳一句,却在此时看向了秋明月,然而又在触及那样温柔的对视中滞了滞呼吸,原本清明淡漠的双眼也染上了几分痛楚。
他身边的轩辕文玉总算回过神来,急急站起来。
“陛下,皇兄方才只是一时戏言,请笔下莫要…”
“我没有戏言。”
沉默中,轩辕逸却开口了。
众人又将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不善的,愤怒的,讥嘲的——
轩辕逸又是淡淡一笑,“陛下没有听错,本皇子也没有说错。本宫心仪之人,正是秋家五小姐,秋明月。”
孝仁帝眼神一沉,凤倾璃脸色黑了下来,正要动手。轩辕逸却忽然回过头来,笑若春风。
“我朝诚心与大昭结盟,还望世子成全。”
“休想!”
凤倾璃额头上青筋暴露,眼中风云席卷,似天边的乌云滚滚,顷刻间便要大雨倾盆。他一把揽过秋明月在怀,“她是本世子的妻子,一辈子都是。轩辕大皇子莫非要做出夺人之妻之事不成?这天下悠悠众口,皇子不怕么?”
“在下只知道,情不能自已,故顺心而为。”
“皇兄!”
轩辕文玉今夜简直被自个儿的皇兄惊呆了,她也想不到一向沉稳万事在胸的大皇兄竟然会吐出如此背离伦常的话,这要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只怕与太子之位从此绝缘了。她和轩辕逸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是却尤其喜欢和依赖这个兄长,自然是不愿意他在父皇身边失心,因此急急阻止。
“皇兄,你可是今天喝多了?所以才说这些酒话?赶快给荣亲王世子妃道歉啊,说你——”
“小妹,我没醉。”
轩辕逸却拂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眼神异常认真。
“这一生,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轩辕文玉杯他此刻认真凝重的眼神给震住了,大昭那群激愤的官员也被他这样郑重其事而决绝认真的眼神震住了,不由得就想起方才他看向秋明月的眼神。笑意满满又掺杂着情深徐徐,在那一瞬间,这满殿的金樽玉贵,都在那女子一颦一笑之中荡然无存。
于尘世万千繁华之中,他只看到了那个女子静坐的眉目温和,浅笑如画。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被他这看似平常实则包含珍重而珍视的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那些迂腐的文儒书生和饱学硕儒都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轩辕逸,眼神奇异却又莫名的有些感叹。
少年轻狂,郎才女貌。况且曾经同一屋檐下,暗生情愫也是常事。
许多人又把目光从轩辕逸和秋明月之间流转,神色不明。
凤倾玥端着酒杯,神色有些怔怔的。
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醒过。
很清淡的一句话,然而于他,却是重若雷霆。
回想这一生,他时刻警醒,然而却总是在那女子或笑或怒或嗔或恼…各种神情下丧失所有的理智和清明。他在那些转角的衣裙,在那些不经意间唇边的笑意,在那些从容浅笑中展露的风华中,沉沦而不可自拔。
从此,不想再清醒。
然而此刻,轩辕逸一句话,却那样生生的剥离了他一生所有的坚持。那些坚定的信念,那些隐没在黑夜中无人看得见伤痕和隐忍。在这一刻,带着沉默多年的疼痛,突然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让他在刹那间脸色苍白如雪,甚至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
也是在同一时刻,他低下了头,发丝低垂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宽大衣袖落下,掩盖了颤抖的手臂。
然而心底的颤抖和如浪潮席卷的痛楚却那般清晰的炸开在全身的血液和经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无人看得见此刻这个风华少年低头的瞬间眼底已然沧海桑田,也无人关心那个少年向来稳定的手微微颤抖着,滴落清冽的酒液,在桌上久久不散。
因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出于风暴中心的女子。她正在给凤倾璃布菜,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眉目温和,唇边笑意浅浅而温柔。这一刻大殿为她而起的风波,这一刻两国的盟约联姻,在她那样欠削低首眉眼一泻的风华下,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许多人看着这样的她,莫名的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这女子眼中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们在这儿争个你死我活,她却丝毫都不看在眼里。
可是总有人看不过眼,比如自觉受了屈辱的凤倾柔。她站起来,愤愤不平道:“秋明月,你这个祸水,如今两国联姻因你僵持不下,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孝仁帝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指责。太后面色清淡,也不说一句话。皇后抬头看了秋明月一眼,似乎还有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感叹。尤其是,在看到低着头却依旧隐隐看得出肩膀有些颤抖的凤倾玥之后,那感叹就更深了。
都是痴儿啊!
凤倾璃皱眉,眼神黑沉,刚要发怒。秋明月却按住了他的手,抬头对凤倾柔浅浅一笑。
“不笑难道臣妇要哭么?”
“你—”
凤倾柔怒极,秋明月却又淡淡别开了眼。声音不大,却足够这大殿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一届女子,不懂得什么国仇家恨,也不懂得什么联姻结盟。我只知道,一女不侍二夫。我的丈夫一日没有写下休书,我就还是荣亲王世子妃。如此,公主还想听什么?”
她静静端坐,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眉宇间一派温和从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严和尊贵,却让人不可逼视。
在这一瞬间,方才还对秋明月有些敌意和不屑的那些大臣,纷纷都对她肃然起敬起来。
“好,说得好。”
寂静之中,袁大学士挑眉一笑,脸上满是赞赏和骄傲。
“好个一女不侍二夫,这才是我大昭女子的榜样。”
周边的那些个大臣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愧为皇上亲封的‘一品贵爵夫人’,当得其名,视为天下女子榜样。”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是为贤德,世子妃此言甚为有理。”
……
群臣纷纷出言赞赏,凤倾柔气得脸色发青,秋家的人渐渐松了口气,凤倾璃眉开眼笑,春风得意。轩辕逸却脸色苍白,手指骨节泛白,眼神痛楚。
“哈哈哈…”
端木清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
大臣们都皱紧了眉头,孝仁帝正烦躁,闻听得她的笑声,面色更是不好,声音也微沉。
“五公主为何发笑?”
端木清渐渐止住了笑声,端着酒杯,神色慵懒的向后靠了靠,眼神几分不屑。
“凤倾璃,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迂腐木讷,被所谓的世俗礼节禁锢,没有自己的思想,这就是你放在手心里呵护如宝的女人?”
说到最后,她脸色已经隐隐发青。显然刚才是被凤倾璃和秋明月表演的夫妻恩爱给气得不轻,这位以暴戾出名的五公主,能够忍到这个时候,已是不易。
凤倾璃眉眼都不抬一下,“自然。”
端木清脸色又沉了一下。
孝仁帝却有些不耐烦了,今日太后大寿,又是轩辕与大昭联姻的日子。原本他想要将凤倾柔嫁给轩辕逸,先保证两国联姻顺利,再让这个女儿以联姻为名去轩辕做探子测探消息以便日后大昭出兵。没想到这轩辕逸生生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正想着该如何挽回局面,可不想这个西戎的五公主再挑起事端。
“公主——”
端木清却放下了酒杯,神色又恢复了慵懒自傲,转而对孝仁帝拱手道:“陛下,我皇也有意与大昭联姻,忘陛下成全。”
一时惊起万层浪,她一语落下,满座皆哗然。
孝仁帝也怔了怔,显然也没想到端木清会有此一言。然而此刻却不由得他发愣,于是问道:“敢问联姻之人是…”
“正是本宫。”
端木清挑眉,站了起来,拱手道:“那日在御书房见了荣亲王世子,本宫心下甚悦,愿招世子为驸马,从此大昭和西戎结为秦晋之好,互不侵犯。”
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满殿的群臣贵妇,根本没想到事情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都纷纷瞪大眼睛,简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位西戎的五公主,继而又看向凤倾璃和秋明月。
本来好好的太后寿宴,发展到轩辕求亲,而后又是西戎请求联姻。最奇怪的是,求亲的对象,偏偏又是一队夫妻。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
这如何不让这些朝堂百官惊悚莫名?
“这——”
孝仁帝似也怔了怔,面上有着为难之色,眼底却有精光闪烁。
凤倾璃脸色黑沉如死水,正待发怒,门外却突然想起一个似男似女似笑非笑却又威慑力十足的话。
“敝国公主年幼无力,一时戏言,万望陛下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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