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二十辆大马车排成长长一串,呱哒呱哒整齐响亮,颇像一支奔赴战场的骑兵。车上男男女女嘴里也都不闲着,彼此开着玩笑。偶尔哪个老爷们说了一个荤段子,就会惹得妇女同志们一片骂声,不过,脸上都是笑嘻嘻的。
胖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气氛,似乎在大伙的心里,干活不是负担,而是在享受生活一般,反正胖子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靠山屯活得如鱼得水。
看着后面那辆马车上,大脚嫂子正在收拾一个没结婚的毛头小子,那小伙子被一帮小媳妇弄得脸红脖子粗,有点招架不住。
“大脚嫂子,你咋来了啊?”胖子有点气不公,就扯嗓子跟她们拉起来。
“俺咋就不能来啊,也学学插秧,以后年年都要用呢。”
胖子嘿嘿两声笑:“嫂子,你那个大脚片子实在太大,进了水田,踩的都是脚印,秧苗往哪插啊!”
老爷们一听,全都哈哈大,大脚嫂子也忍不住笑骂:“死胖子,全都插你脑瓜顶上。”
在这种“和谐”气氛中,大队人马终于来到稻田。这些老娘们看着平平整整的稻田,都瞧着稀罕,把鞋一甩,光着脚丫子,嘻嘻哈哈就要往里闯。
“先别的,都集合,先培训,~可不是往大田里面撒种子,这事技术活,秧苗插不好,直接影响收成。”何满仓背着手嗓子嚷嚷一句。看他那做派真有点土专家的意思。
大立刻都闭上嘴巴,成密集队形站好。何满仓就开始讲解插秧的要领:浅插、宽行、株少,稀植,地平如镜,埂直如线,渠系配套,**行一致,密度合理。基本控制在30公分乘13公分,每**插两三株秧苗。
虽然听得挺认真。但是插秧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所以胖子卡吧几下小眼睛之后跟何满仓商量:“满仓叔。您老先示范。然后咱们专门找一小块稻田练习。等大伙都练熟了再动真格地这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听胖子这么一说。大伙都七嘴八赞成因为他们地目地不是把秧苗戳到田里就成。而是要真正达到标准。庄稼这东西。你糊弄它一时。它糊弄你一年。
何满仓也觉得有必要。于是就每人了几根已经拔好地秧苗。专门找了一块地练习。到时候这块地就只能再一遍了。
“大家都站好行要放稳。不能来回总挪动得把田地都踩实。”何满仓稳稳站在水田中央。佝偻着腰手上刷刷刷插下秧苗。一连插了五六株然后才倒退一大步。动作舒展。就跟扭秧歌似地:“到时候咱们在地头都有标杆。眼睛看着前面地三株苗。再瞄着两边。一定要横平竖直。”
“您老慢点插。都有啥要领?”胖子看到何满仓刚才插秧地度太快。大伙都瞧不清楚。
“秧苗要全根下地,运秧、插秧不伤根,做到浅插不漂苗,插秧深度控制在2-33米间,坚决克服深插,同时防止插窝脖苗。”何满仓也放慢动作,一招一式,一丝不芶,最后,脚窝的地方也插一棵,不过要用手抓点稀泥过来,把秧苗固定住。
“下边我领秧,大伙都动手,落在最后的最挨累,扔好的秧个子(一捆秧苗)都被别人扯走,或剩下的都堆给你,你就等着遭罪吧——记住,不插到地头,不能直腰。”何满仓的要求还真严格,大伙更是不敢怠慢,一个个都憋足劲。
胖子也要进田,却被何满仓拦住:“你那身板子太沉,踩一个脚印,到秋后割完稻子还能看清楚的,你还是在岸上找点活干吧。”
“至于吗我——”胖子挠挠脑袋,看来只能挑秧苗了。
经过一上午的操练,大伙基本上掌握要领,不过要想达到何满仓“跳秧歌舞”那种随心所欲的境界,还得需要很长的熟练过程。
到了下午,插秧工作就正式开始,一畦一畦的稻田里面都是一排排的人,一声令下之后,就都猫着小腰开始插秧。
胖子则挑着两个级大花篓,里面装着一匝匝新拔的秧苗,嘴里还哼哼着:“赤足走在窄窄的田上,听著脚步的啪吨啪吨响,伴随著瓮瓮亲切的呼唤,带我走回童年的时光……”
“留神啊,脚底下滑——”车老板子在远处提醒了一句。声音还没等飘过来,就见胖子那边已经从田埂上滑下去,四仰八叉地躺在泥水之中。
“老板叔,你咋不早说呢。”胖子站起来,使劲甩着俩胳膊,一溜泥水成线甩出去。
“谁叫你唱得那么难听——”大伙一轰声嚷嚷,胖子也只好重新拾起担子,然后把一捆捆的秧个子扔到水田里面。
一捆捆秧苗早空中划出一道道翠绿的弧线,然后啪得一声落在水田里面,都是根朝下,就跟一个个士兵似的,精神抖擞在地里站岗。
胖子劲大,秧个子一甩就二三十米,看来干这个活还真挺合适。
田里
也都一板一眼,认认真真,整个稻田里面,静悄悄难以想像是二百多人在干活。
何满仓最是有限,不慌不忙就冲在最前面,而且还能查看其他人插秧的手法。看到大伙真有个认真劲,老头也暗暗点头:行,这帮人都是好庄稼汉。
心里高兴,老头嗓子也有点痒,一边插秧,一边也唱起来:“咿呀呀—太阳像个大火球,大伙插秧到田头。一把汗水一片绿,巧手翻飞描锦绣——呦呵呵——”
别看何满仓岁数大,嗓子还真亮堂厚的声音在水田上飘荡听的人心里舒舒服服。
“再来一个!”胖子吆喝一声,他觉得这个插秧跟砸夯差不多,也是随心所欲,见啥唱啥,讲究的就是一个眼疾嘴快。
“分秧就像数念,插秧就像鸡点头。田水滚烫如火煮,身上汗珠似水流——哦呵呵——”何满仓索性唱起插秧的一些技术活,幽默风趣,大伙身子一弯一弯,真像鸡啄米一样。
唱了几段边的车老板听出门道,他也是此道高手,精通各种劳动号子,于是也不禁技痒:“噢嗬嗬——站在田看一看个胖子来挑担。胖子走道不长眼啊,一个跟头肚皮朝天——”
他这个路子较野伙一听都差点笑翻天。胖子挑着担子正在田上晃荡呢,又好悬没摔下去:“没这么埋汰人的啊!”
不过胖子也不是省油灯,嗓子一嚎如同破锣,立刻展开报复:“大伙插秧排对排,头排栽了二排来。头排走的是车老板啊,后面跟着个祝英台。”
车板一瞧只见大脚嫂正在自个身边埋头插秧呢。
有了们几个土歌星,原来的紧张很快就消散轻松欢快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地头才直起腰歇歇。刚才都严格遵守何满仓的要求,没到地头也不直腰。
胖子还没过瘾呢,嘴里继续嚷嚷:“~插了大半天,放下秧苗我抽袋烟……”
大伙终于能够张口说话了,刚才插秧的时候,谁也不敢分心:“胖子,你赶紧别吵吵了,一会把狼都招来了——”
胖子撇撇嘴,继续自娱自乐,接着哼哼:“站在田埂看一看啊,不知道晚上吃啥饭?”
到了晚上收工,自然是“大锅饭”,不过伙食相当不错。插秧也不是轻巧活,在水里泥里啪叽好几个小时,伙食当然要硬一些。
除了每人一个咸鸭蛋之外,还有鸡蛋汤,小鱼酱蘸婆婆丁,最后的大菜是粉条炖干豆角丝。使用咸腊肉炖的,味道相当不错。
三百多人一起吃饭的场面,只能用浩大来形容。满满一锅高粱米饭,一人一碗就见底了,幸好李六爷他们早有准备,在鹅厂也焖了两大锅饭,叫了几个人用水桶挑过来,大伙才敢敞开肚皮吃。
人多吃饭香,再说也真都饿了,唏哩呼噜,就跟风卷残云似的,把饭菜全部扫荡。胖子还舍不得撂下饭碗:“俺才吃一碗啊,没饱。”
车老板子叼着小眼袋,给他传授经验:“胖子,你没在生产队吃过大锅饭,不知道这规矩,开始的时候都盛平碗,扒拉得快,最后再来上尖一大碗慢慢吃;你可倒好,先盛上尖一大碗,还压得贼实成。等扒拉没了再去盛,已经见底了——嗝——”说完,还痛痛快快打了一个大饱嗝。
“原来吃大锅饭还有讲究——幸亏俺早有准备。”胖子摸出来俩雪白的大馒头,一个上面咬一口,然后才让让大伙:“有没有还没吃饱的啊?”
他的做法自然引来一片谴责,李锁子蹦过来:“胖哥,你不讲究啊,俩馒头都咬了,别人咋吃!”
“嘿嘿,想吃大白馒头,回家找你媳妇去。”胖子岂是好相与的,立刻展开反击,而且还充分开了馒头的引申意义。
大伙一听,立刻就开始拿李锁子说事:“锁子,说实话,吃过没有?”
李锁子一看大事不好,撒腿要跑,结果被几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抓住:“老实交代,不然把你**蹲成四瓣!”
何满仓跟车老板子、李队长、王三炮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也蹲在旁边瞧热闹。胖子吃饭了馒头,看到李锁子那边还上刑呢,嘴里嗷嗷直叫,于是就凑到李队长他们这伙。
“胖子你小子真够坏的啊。”何满仓笑呵呵地吧嗒着小眼袋,眼睛也眯成两条缝。
“嘿嘿,俺没说啥的,锁子媳妇蒸的大馒头确实好吃。”胖子有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对了,这些人也住不下啊,那些老娘们赶紧送回村吧。”
车老板子一听,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对呀,赶紧套车,往回拉人,明天早上再早点拉过来。”
不少老爷们听了,也都嚷嚷着要回家。胖子一句话就把他们全留下了:“呵呵,你们都想回家吃馒头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