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愣住了,然后沉默良久。↑>
马黍诧异地看着他们俩,“怎么了?”
“是的,马叔,张鲁是张老太公的儿子,张俊的父亲,”陈长安脸色灰白,“马叔,对不起,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马梁见他继子露出那般神色,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他忙道,“他怎么了!”
“马叔放心,淇弟他很好,只是……”陈长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张鲁和那个黄毅一脸微笑地站在他的两侧,陪着他一起同他的弟弟隔门讲话。陈长安颓然地叹了口气,“他在长安,跟着张鲁,不禁性命无忧,而且颇受张鲁的重视。这次,恐怕他也是跟着张鲁一起在岭南。”
马黍笑道,“这不挺好的吗,淇弟回来就好。”
陈长安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他想不想回家。”
马黍有些纳闷,而马梁的脸上却红了,双眼透着盛怒和悲恸。马梁重重地锤了桌子,“这个逆子!”
马黍被吓了一跳。他以为他叔叔是因为马淇不肯回来而生气,所以他连忙劝道,“叔叔,可能是淇弟有些贪玩了,等他到岭南了,我亲自去找他,一定把他带回来!”
但他的叔叔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猛然站起,朝门外大步走去。
马黍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喊道,“叔叔,你去哪?饭还没吃完啊!”
陈长安担忧地看着马梁的背景,但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黍哥,别喊了,马叔他是去找张老太公了。”
“啊?”马黍惊道,“为什么?”
陈长安迟疑了很久,才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瘟疫。”
“瘟疫?”马黍先是一头雾水,但当一个新神名“太上老君”划过他脑海的时候,他忽然想明了。他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不可能吧。”
陈长安以沉默回答了他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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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梁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继子仍坐在大堂上。
他走过去坐下了。
“马叔,淇弟他,是个很有理想的人。”陈长安为他的继父斟了一杯酒。
马梁阴沉着脸,但眸中却尽是悲伤,“可是,他为他的理想付出了太多不该付出的代价。”
灌下一杯酒,马梁又悔又恨地说道,“都怪我,平日里由着他,都不知道他何时认识了张鲁!”
陈长安只是摇了摇头,“老鹰是关不住的。”
马梁又喝了好几杯酒,红着眼说,“我宁愿他是只麻雀!等他回来了,我要好好问问他。是什么让他偷盗,让他忤逆父母,让他,让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马梁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便颤了起来。
关于那场突然而起的瘟疫,马梁一开始只以为是那些交人搞的鬼。但“太上老君”太可疑了,这个以老子为原型出现的新神,怎么会是交人造出来的?马梁是在战后,隐隐约约猜到了,那场瘟疫跟五斗米道,跟张鲁大概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敢问陈长安,他怕得到确定的答案。纵然马淇可能于此无关,但他跟着张鲁,那也是跟着他的杀母仇人。更何况,马淇还有可能知道甚至参与了这件事。
每念及此,马梁都会觉得后背发凉。
这样的马淇,还是自己的儿子吗?还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吗?
但马梁知道,躲避是最无用的选择。但他还是不想听陈长安说这件事。所以他去找了张老太公。张老太公或许所知不多,但已经足够回答他的问题了。
他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才回的家。他一直在想,若是马淇不是自己回的家,不解释清楚这一切,不好好认错。那他马淇,便不是他马梁的儿子了!
陈长安尽量平静地说,“我相信淇弟只是无心之过,他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的母亲。马叔,不要想多了!”
马梁只是喝着闷酒,再也没说一句话了。
陈长安叹了口气,行了告退礼,正要起身离去,便听见他继父突然说道,“长安,张老太公要我问你,张俊的遗体为什么还没送回来?”
陈长安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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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苍梧太守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最早知道“岭南北方”的岭南太守,因为他去拜访了那位在岭南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他也因此知道了很多细节,比如说位列三公之一的桑弘羊大人居然因为这件事头触大柱,又比如说陛下居然无视下跪的群臣而全力支持张鲁。
苍梧太守当然知道此事事态严峻,虽然他,还有其他三郡太守都本能地排斥这个“苍梧北方”,但他不敢反对。看皇帝的态度就知道了。不管皇帝是真心想要改革,还是为了赌气,他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忤逆皇帝。
他已经准备好了,尽力配合那位方伯――大汉第一位方伯,他希望也是最后一任。
但他还是没料到,那位方伯居然将四郡太守都叫到了苍梧郡城。而这次方伯居然还没有亲自到来,只有一位名叫黄毅的年轻人和一位姓杨的都尉到场了。
黄毅向他们宣读了所谓的新政。
其中一些简直不可思议,比如说放开对商人的衣冠、车舆限制,比如说逐步扩大市的范围和持续时间,又比如说将官司从衙门中分出去,不归太守或者县令管。
他从惊讶听到生气,又从生气听到惊讶。
至于其他三位老太守,若不是涵养好,早就打断了黄毅的宣读。
黄毅刚刚念完,郁林太守便怒气冲冲地说道,“张公在哪!就算他做了方伯,吾等是一方大员,派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敷衍我们?”
合浦太守也跟着说道,“如此本末倒置,可不可以请黄先生替吾等问问方伯,今后岭南的稻谷谁来种?商人逐利,岭南的风气如何教化?为民诉讼乃父母官之责,分权意欲何为?”
南海太守也慢吞吞地说道,“方伯若是不解释清楚,莫怪吾等不敢拿自己的子民开玩笑。”
黄毅只是笑了笑,“诸位使君,我只是个传话的,这没错。但方伯还有句话要我告知使君,重要的是命令。只要这个命令来自他,来自陛下,不管传话的人是谁,你们都不得不听。”
郁林太守气红了脸,“汝!”
“汝什么汝,”一直沉默的杨都尉很不爽地说道,“这是方伯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你们听不听?听的话就赶紧回去,快点改了。不听的话……”
杨都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很想有人冲出来。因为他是真的很不爽,从长安到这个蛮荒之地,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南海太守拉住了暴躁的郁林太守,轻声细语道,“听,吾等当然要听。只是,都尉可否容我们在这郡府多住几天,等方伯回来后,吾等好问问问题。毕竟这些新政,都很新鲜,吾等有些难以明白的地方。”
杨都尉只是冷哼了一声。
黄毅则依旧笑着,“自然可以。诸位太守,请随意。”
南海太守礼貌性地笑了笑,然后同其他三位太守走出了郡府大堂。
郁林太守生着闷气,冲苍梧太守说道,“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啊?”苍梧太守正想着托词,却见着一道闪电忽然亮起。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电火雷光中,苍梧太守觉得他像是看到了一片幻象。那像是岭南的未来。他不知是好是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