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晾完最后一件衣服,从窗户看过去就见他正好挂了电话。
从阳台出来时,不经意间,望见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沾到了酱料。
她只好再折进房间里,将身上的居家服脱下来。
找了件毛衣,刚套到身上,就听到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楮。
门没有关,客厅和卧室离的距离并不远,他蕴含低哑的声音清楚传来。
谨言见他忙着,也不出去在他面前晃荡,干脆直接在卧室里折叠起衣服。
“不用担心,你只管去做。他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现在只怕被我们揪了命根子举发到上面去。”
顾又廷平静的对那边道:“眼下他都自顾不瑕了,还能护着许耀华?”
谨言叠衣服的动作微顿,觉得他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谈公事,一时又想到老夫人,还有林时启那番话,老夫人的事情只怕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其实,她先前也有过这方面的怀疑,但自从昨晚到现在,他表面看上去都若无其事,她也渐渐以为事情已经过去。
听着他传来的声音,她只觉得茫茫然的没有思绪了。
又听他道:“跟许耀华那只经历了商海沉浮世故老成的狐狸打战,光靠点狠劲还不行,到头来两败俱伤就没意思了,还是要有耐性,在关键时刻给他狠狠的一击。不过二十天的时间,我耗得起。再说,偷这一只鸡,还不至于要我浪费哪怕是一粒的米。”
那边的人又问了句什么,谨言没有听到他出声,随即听到的是打火机的声音。
“过分?要不是看在她……我非要让那些和她有关系的人,全都一起陪葬不可!”
顾又廷抽了支烟,过了半晌,他开口说道,语气很平淡,可是字字沉重。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谨言手上的动作又僵了下,她有一瞬间的恍然。
心头震撼不已,他说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锐不可挡。
“顾总平日里虽然和顾老夫人老是吵,但我知道,这回最难过的人却是顾总……”
反复想着这句话,白谨言心里有些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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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顾又廷神色凛然,就听那边的人又说:“你这回是真要把许家彻底得罪了,听说许耀华最近和江城一个石油大鳄来往得很近,正在争安远那块石油项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回头要是争到了,身家翻一倍,你做的这事,他知道了肯定第一个对付你。”
顾又廷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没事,我命大,车子开到一百八十档,也只撞掉了一条腿,办什么事都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停了一会,平静开口,“接下来,我就是豁出去另一条腿,也绝不想看见她再出现在港城。”
虽是没有见着人,但凭着声音,也能感到他锐利锋光的戾气,句句阴沉,字字深沉。
每说一句,都令人心漏跳几分……
谨言听不下去了,定了定心,吸了口气,将衣服收拾起来,往浴室进去,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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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天又过去了几天,工地已经开工有三天,谨言不能一直不过去。
第二天上午,林时启抱了堆文件过来。
她收拾好桌子,眼见时下他也需要不到她,便进到房间里将身上的居家服换下。
拿了包包,准备去下工地。
谨言从卧室出来,听到声响,他抬眼望过去,有些狐疑。
谨言轻声的说道:“我去下工地。”
他听完,也不说话,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脸继续听林时启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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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深夜,港城下了场大雨,风寒入骨。
清晨,大雨一停,午后的阳光出来,瞬时化解那清寒,四周春意盎然。
呼吸着温暖清新、带有泥土味的空气,连日来低
tang落的心情稍好些。
谨言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上,里面正在播着新闻:“顾林集团顾又廷今日已向警方提起诉讼,许耀华之女许雨晴涉嫌买凶杀人,接下来将会面临牢狱之灾。顾又廷已半个月没露过面,记者一再登门造房都被拒之门外,一切事务交由特助暂代。据悉,许耀华目前由于长女涉嫌谋杀罪,股份从今日清晨七点开始下跌,我们访问了代理律师,律师回应一切都在交涉中。”
半个多月前的新闻还没有平息下来,此时又有新的风波接踵而来。
谨言听到这,才若有所思的反应过来,他那天说的话。
她呆呆的想着,这些日子他没有出过家里,电视报纸都不看,除了手机一直时不时的响。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
谨言想,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了解,实际上对外面正在发生的所有,都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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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漫天的新闻报纸全是关于许耀华长女买凶谋杀的新闻。
她刚到工地,正好是休息时间,就听工人们全在议论纷纷。
而被他们谈论的话题对象自然是许家。
“言姐,你回来了。”到了工地,王婧是第一个发现她的。
谨言点点头,随她一起到了办公室。
交接了下这几日的工作,都无异常,聊完工作,王婧不可避免提到了轰动一时的谋杀案,感叹,“真是没有想到,许民地产集团许董的女儿居然买凶杀人,而且,对象居然是顾总的妈妈,才走了二十天,这里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顾总怎么样了,可惜没有他的联系方法,不然该给他打个电话慰问下。”她一直惦记着上回在派出所顾又廷帮过自己的恩情。
谨言拿过桌上的报纸,略微扫了几眼。
映在先前的那几千字,读得她心一紧。
――据顾老夫人管家口述,除夕那天,顾老夫人是受侄女相约,一起往奥格超市购置年货,出门前便吩咐了身边的人回去过年,只留下司机相行,而后发生的事情则是由陪伴顾老夫人身边的顾妙亭转为代述,她说道,到超市的路上碰到了许雨晴。许雨晴当下口出狂言,频频中伤顾老夫人,与顾老夫人发生激烈的口角斗争。
最后许雨晴甩下恶言,转身离去。
下一刻,就有一辆摩托车往顾老夫人撞去,并且往许雨晴的方向逃离而去。
事情过去二十天,那名X事的摩托车车主出来,坦言自己是受人之命。
电动车车主声泪俱下,当时他自己也是被人误解,他是个每日靠拉客人为生的摩托车主,家中更是有个尿毒症的母亲需要他赚钱看病。那天他收了钱,对方只说帮忙撞一下平日里的仇人稍作警告,却没有想到对方有心脏病,当场病发身亡。
从除夕夜开始,他日日忐忑不安。
直到昨日,才终于鼓足勇气,决定上派出所自首。
并出来指证那暗中给他塞了钱,命他去撞人的幕后主谋――许雨晴。
“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顾老夫人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样去对付一个老人家……”
王婧见谨言正出神地望着报纸,并且捏着报纸的手指微微颤抖,她也能理解,悲愤道:“不过还好,那摩托车主至少良心未泯,关键时刻肯出来说出真相,不然顾老夫人死得真是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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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许民地产集团的股份跌入从未有的低谷,新闻报纸皆是负面消息。
到第六日,第一天开庭结束,许雨晴再次被关押,并且无法保释。
许雨晴再次被扔进冰室的囚室,满眼惊慌,她疯狂的呜呜叫起来。
什么叫谋杀?她明明没有!
为什么她还不能出去,自己从小养尊处优,怎能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走到密封的室内,见到坐着的人,她精神一震,走过去大声道:“妈!妈你要救我!那些人
串通一气来污蔑我!说什么塞钱,我没有!”她想上前,却被人抓住,她只能看着对面的许夫人哀哀恳求,“妈,你快把我带出去啊!你叫爸想办法,叫爷爷去给人钱,再不行,就找外公认识的那些人走后门,无论如何,我今天就要出去……”
许夫人泪眼婆娑道:“雨晴,你不要怕,我会叫你爸再想办法的……”
她见到一向强势的母亲忽然变成这副柔弱模样,心中更是不安,哭喊起来:“你们要想什么办法?!叫爸打一通电话叫人就能把我放出来了!你算什么妈妈?我都被关在这一个星期了,你为什么还不让人把我放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如果要关在这里的话,我宁可去死!妈,到时候我要是死了,记住是你的无能害死我的!”
女儿如今落魄成这个模样,做为母亲不是不难过,又听她这样控诉自己,一下落下泪来。
这番话正好被进门的许耀华听见,转而怒目吼骂她:“你这个不孝女,你就这样和你妈说话的?你当日让人帮你约顾老夫人出来是真,你与她在超市门口起争执是真,那男的也指证是你给的钱让他做事,人证物证都摆着,谁污蔑你了?还有,你既然瞧不起你妈,好好好,从今往后,你也不是我许家的孩子!”
说完,拉过许夫人就要走,狠声道:“她是该关在里面让人好好管教管教!”
“可是……”许夫人不舍,仍是想恳求他。
许耀华沉声说:“谋害他人生命,天理不容!就算是我许耀华的女儿,也不能饶恕!她这个蠢货,就算现在给她弄出来了,早晚一天也会把我们给害死!”赶紧快些了解此事,然后再出面记者会,挽回一些经济损失,待过几日让人压下新闻,只要不继续大肆宣传,事情就还不算糟糕!
许雨晴见他们要走,一下慌作一团,喊:“妈!你得救救我!我这些天在这里受了好多罪,我不想再呆下去了!妈,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知道的,我就算平常是任性些,但我哪里有那个胆子,买凶去杀人!”
许夫人两边为难,紧抓着许耀华的手,不肯离去,泪流满面:“耀华,你帮帮她这回,出去后,顶多教训一下她,让她改过自新,但没必要让她坐牢!如果她真的坐牢了,她怎么受得了啊?而且,雨晴说她没做过,她从来不会骗我的,你救救她……”
许耀华怒目,望向许雨晴,喝道:“我在这问你最后一遍!”
许雨晴泪眼模糊。
就听许耀华问:“我问你,你有没有给人五万块钱,叫他们去解决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爸……你……”她一下四神无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他会知道这件事情。
见女儿这个反应,他也知晓了答案,怒不可遏,疾步上前,毫不犹豫一巴掌挥向她。
重重的脆响瞬间传遍整个房间。
许雨晴被打得四神无主,捂着脸颊,“妈……”
许夫人心有不忍,却是无法再说下去,别过了脸不再看她。
许耀华又喝:“你从小被捧着长大的,所以养得你目高于顶,瞧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你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听不进半句不是,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让你觉着有半点不满意,你必然要去报复!你仗着许家大小姐的名义,胆大妄为,肆无忌惮,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想过你难成大器,但没曾想到你会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出来!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许雨晴被斥得一愣,连哭似乎都忘记了。
许耀华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出了门,而许夫人不舍看她一眼,也是走了。
“妈!”许雨晴回过神,望着门口的身影,“你也不管我了吗?!”
门被关上,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意识到情势的严峻,她一下惊恐万状,仿若跌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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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只剩那两个阴沉的警察望着自己,许雨晴越来越害怕,想着刚才许耀华最后丢下的一番话,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难道自己下半生就要在这个地方渡过了?不会的,不会的,她是许家的长女,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她一定会出去。
这时,开门的声响传来,她失魂落魄的转过头去,就见缓缓进来一个俊雅的男人。
见到他,许雨晴眼前一亮:“霆禹,你终于来了,快救我出去……”忽想到另个问题,她急声道,“你去帮我请律师,来打这个官司,不管多少钱都给他,只要他可以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整个港城没有一个律师敢接这个案子。”
“什么?”许雨晴神色吃惊,半晌急道:“那就叫真雅,她是律师!”
许霆禹竟然笑了:“你出事当天,她就和我解除婚约了,生怕和我们许家有一点牵涉……”他停了停,狭长的眼眸微眯起,又说:“你觉的,她现在是愿意答应帮你打官司呢,还是想和许家的人彻底脱离关系呢?”
许雨晴愤然:“她,她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她素来觉得这个弟媳人十分不错,没想到……
“这也怪不得她,姐,你也不看看,许家这都落魄到什么光景了。再说了,三个月前我们订婚的时候,俩家不就是图着彼此能带来的利益么,如今没得图了,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放霆禹两手环胸,颀长的身子悠闲靠向椅背,讥讽的笑着,眼底却流溢出隐忍的痛楚。
许雨晴整个人软下去,恐惧惊慌:“难道真的没人能帮得了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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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里,林时启已经不在,他独自在客厅里,出神望着门口的方向。
谨言开门进来,正好就对上他的视线,怔忡间,就见他已经收回视线,转着轮椅进到了卧室里。
谨言微叹,进去厨房开始做晚饭。
等炒完最后一道菜,谨言喊他出来,他也不应。
谨言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往房间里进去,就见他仰头往后靠着,微微阖眼。
他面上没有半点异常,谨言看着却越发觉得心酸难耐,压下心中的情绪。
谨言走到他面前,又再喊他一声。
男人睁开了眼睛,忽然伸过胳膊扯过她的身子,脸埋进她的胸里。
谨言不敢动。
由于回到了房间,谨言出门披在外面的大衣外套脱去,期间煮饭厨房温度愈加高涨,她也脱掉了套在外面的毛衣,男人脸埋着的部位正好只隔着薄薄的底衣棉衣料,她能敏感得发觉他温热的呼吸喷进肌肤里。
谨言有些挨不住,轻轻推他,他却是将她按得更紧。
她不再动。
卧室安静得能听见他渐渐平息的呼吸,谨言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唤他,又犹豫地想也许这些日子一直到现在他才稍稍放松下来,犹豫着如何提起老夫人的事情,又犹豫着是否要提起,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指穿过男人浓密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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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今天来个题外话:许大小姐虽是任性蛮横,但她真的做得出这种事吗?
同学们觉得呢?其实本章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