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调任政协副主席之后,刘小飞每天都寝食不安,巨大的落差让他极度消沉,甚至比父亲被双规了还要难受,作为一个高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太懂得政协副主席是什么概念了,父亲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少壮派,政治生涯呈现断崖式的下跌,什么执掌一个国家,带领中华民族前进,全成了猪尿泡,一戳就破。
最让刘飞受不了的是群英会那些小弟们看自己的眼神,官场风云变幻,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些干部子弟中流传着大量小道消息,无非是说刘飞不行了,老徐家也不给力了,刘小飞憋得哑口无言,一肚子苦水,而他一手组建的群英会也面临崩溃的局面,现在连开例会都有人敢不来了。
好在群英会里也有一些忠心耿耿的富商子弟,至今效忠刘小飞,发来信息的就是这个兄弟,刘小飞关闭了手机,对辅导员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党旗在烈士墓前展开,预备党员们列队上前,进行宣誓。
“刘小飞哪去了?”学院党委书记问道。
“上厕所了,我去催一下。”辅导员飞快跑去,进了洗手间,发现所有的隔间都是敞开的,并无刘小飞的踪迹。
再打他手机,已经关机。
辅导员正要离开,发现小便池里有部摔坏的苹果手机,屏幕已经裂了。
刘小飞正在出租车上心急火燎的打着电话,他以一百元为代价借来司机的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可是对方设置了防火墙,陌生电话一概不接,再给父亲打电话,政协副主席的私人号码倒是一接就通。
“爸,徐功铁的手下在找我。”刘小飞压低声音说,生怕被出租车司机听见,这些的哥闲的蛋疼,最喜欢配合警方,举报个坏人什么的。
电话那头刘飞淡然道:“你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刘小飞忽然意识到,父亲的电话被监听了,再多说恐怕就会被定位了。
“师傅停车。”刘小飞高声道,给了钱,下车打了另外一辆出租车,直奔欧洲花园黑森林总部。
这里距离欧洲花园已经不远,出租车前行不到一公里,遭遇交通管制,路面上所有车辆停止,路口有特警和交警联合执勤,警笛声由远及近,大队警车呼啸而过,看的刘小飞都傻眼了。
“这么大排场,肯定奔着黑森林去的。”出租车司机说。
“为什么?”刘小飞纳闷道。
“刘飞那个鳖孙靠边站了,他的这帮虾兵蟹将还不得挨个收拾。”的哥是个中年人,很健谈,“黑森林就是刘飞保护伞下最大的黑社会组织,这些年可把近江老百姓折腾惨了,早年那些个龙开江、李随风、王世峰,多风光多牛逼,刘飞一到,全部法办,为啥,还不是为他的手下腾地方,现在近江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得给黑森林缴管理费,不然一天都开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刘小飞忍不住质问,“你家亲戚是警察还是纪委的?”
“我啊。”司机得意洋洋,“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我也是自媒体,以前玩微博,现在玩微信,我的网名叫苤蓝丝,你有兴趣加一下,近江各种内幕丑闻,尽在朋友圈。”
刘小飞丢下二十元钱,下车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动手打人。
特警和武警组成的车队还没过完,警笛声刺的人耳膜生疼,目标方向,确实是欧洲花园。
一股悲凉感浮上心头,刘小飞步履沉重的走着,抬头看见电线杆上的摄像头,想到天网工程,赶紧竖起领子,拿出墨镜戴上,谁也救不了自己,得赶紧走,不然落到警察手里就再也看不到蓝天了。
自从上次乌龙事件后,刘小飞和徐娇娇都做了万全的准备,假的护照身份证,假名办的银行卡,他直接找了一家移动营业厅,用假身份证办了SIm卡和一部新手机,下载了软件,用手机购买了高铁火车票,他要去北京找外公。
……
欧洲花园,当年杂草丛生的烂尾楼工地,如今已经是欣欣向荣的CBd,黑森林房地产开发公司占据了整整一座楼,装修风格完全按照黑家兄弟的爱好进行,整的金碧辉煌,远看像酒店,近看像会所,进去一看,其实是个洗浴中心。
黑森林的地下三层分别是洗浴中心、私人会所和停车场,一楼是大厅前台,二楼到八楼是办公层,以上是酒店式公寓,黑林从东北带来的兄弟们都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儿一吹哨子,立马能集结上百号人马。
警察封锁了所有道路,包围了黑森林大厦,打头阵的是防暴大队,盾牌警棍在前,防暴枪催泪弹在后,一线民警接到命令,遇到抵抗,可以当场击毙。
行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大厦里都是上班族,黑林的心腹手下都不知所踪,他本人更是不见影子,据公司内部人交代,自从刘书记卸任以后,黑总就回东北老家了。
干警们大有一记重拳落空的感觉,但徐功铁并不失望,黑林跑路这么大的事儿他早就掌握了,雷霆出击只是告诉市民,警方没有不作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黑森林的高层经理人员全部被警方带走调查,公司大门贴上了封条,一场轰轰烈烈的打狗行动草草收场。
前去江大抓捕刘小飞的刑警打来电话,目标失踪。
徐功铁训斥他们说,怎么丢的怎么找回来。
三个倒霉刑警只好去刘小飞家里抓人,自然找不到人,也联系不到徐娇娇,最后跑到省政协去找刘飞了解情况。
刘飞正在办公室里看电视,屏幕上代理市委书记周文正在接受记者采访,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侃侃而谈,说什么要在一周内清理各种违规办公场所,不留死角,不给面子。
“不可否认存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有些领导干部在位的时候,喜欢常年在宾馆办公,在风景区办公,对干群关系影响极坏,新一届班子有信心在短期内扭转这种局面……”
刘飞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人走茶凉,自己这边调职,那边市委常委里一帮人就倒向了周文,简直毫无廉耻。
秘书敲门进来,有些拘谨:“刘主席,公安局有三位同志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刘飞在位的时候,整个秘书班子足有十几个人,每天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打转,光是负责拍照的就有三个专业摄影师,单反镜头买了上百万块钱的,就是为了把刘书记最好的一面呈献给广大干部群众,现在可好,秘书班子全没带来,现在的秘书是政协秘书处分配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毕业生。
“我很忙,没空见他们。”刘飞大手一挥,拿出当市委书记时候的派头。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秘书急促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领导在会客。”
三个便衣刑警还是硬挤了进来,刘飞怒了,沉着脸说:“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是省政协!不是公安局!”
刑警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儿子刘小飞涉嫌谋杀,检察机关已经批捕,这是逮捕令,我们来是想通知一下家属,包庇是违法行为。”
刘飞怒道:“刘小飞年满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他的事情和我无关,你们出去!”
刑警们不慌不忙掉头就走,走廊里传来他们肆无忌惮的议论声。
“拽什么拽,今天打狗,明天就打老虎。”
“这货算狗屁老虎,最多算是头狼。”
刘飞气的浑身发抖,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还没彻底下台,还是堂堂副省级干部,这帮小警察就敢骑在自己头上拉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拿起电话想给市局一把手打电话,忽然想到市局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杆枪了,只好恨恨放下电话。
秘书手足无措站在,门口,刘飞一摆手:“出去吧。”
刘飞刚调到省政协,还没给他分配任务,多年来日理万机的习惯一旦中断,还真不是滋味,他担心着儿子刘小飞,却又无能为力,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浮上心头。
黑子被捕,云东被捕,地下飞办被取缔,市委书记的乌纱帽被摘,刘飞感觉自己就是被拔了牙剪了爪子的老虎,心有雄心壮志一腔抱负,却毫无施展能力。
细细想来,自己踏足政坛以来,披荆斩棘,过关斩将,作风凌厉,个性极强,总体来说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干部,虽然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采取了一些激烈的手段,总体来说还是对得起党性,对得起良心的,反观周文这种干部,碌碌无为,谨小慎微,心理阴暗,就像黑暗处隐藏的响尾蛇,找准机会就咬自己一口。
可怜自己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青年干部,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再无出头的机会了。
刘飞在办公室一直呆到天黑,才黯然回家,经过省政协大门口的时候,他觉得门卫看到自己的车牌号,脸上的表情都和平时不同了,又是一阵悲凉,连门卫都能鄙视一个副省级干部,这官儿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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