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叫她放心,我不会干蠢事
白穆然冷冷的注视着他,看着他将一个红色的请柬从外套口袋里掏出。
看着刺目的红色喜帖,白穆然没有伸手去接。
而林启江似乎早就料到,笑着说道:“下个月16号,是我和沐沐的婚礼,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接下来的话,白穆然没有听进去,回头朝着病房里看去。
肖沐沐已经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休息。
白穆然弯起嘴角自嘲笑起:“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人了?膦”
林启江的脸色有些难看,盯着他,冷冷说道:“白穆然,我林启江就算再怎么不如你,毕竟我能给她妻子的位置,你能吗?”
白穆然回头看着他。
林启江继续说道:“而且,我父母已经见过沐沐了,他们很赞同,我们会得到很多人的祝福,当然,你的,我们并不需要!”
说完,林启江绕过他,朝着开水房的方向走去。
而白穆然站在肖沐沐的病房前,注视着床上那道纤瘦的身影,久久挪不开脚步。
他知道,已经来不及挽回什么了。
身后有护士轻轻叫着他。
“先生,您的肩膀在流血,您没事吧?”护士关心问道。
白穆然回头朝着护士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离去……
……
11月的中旬。
景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病房内,白穆然坐在病床上,神情专注的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分析。
左承宴穿着一身黑色的英伦风呢子大衣,出现在病房里。
白穆然抬了抬眼皮,又将目光收回,问道:“今天,你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
白穆然笑的平静,将围脖从脖子上拿下,随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答非所问道:“外面的雪真大,车子几次都在路面上打滑,这天真不该出门。”
白穆然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好……”
白穆然的意思,左承宴懂。
今天是肖沐沐和林启江的婚礼……
白穆然的表情一直平静,从始至终也没多看左承宴几眼。
而是针对国外一些股票的形势,问了几个关于生意上的问题。
左承宴一一答了,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他。
他表现的这么平静,左承宴倒也放心了。
……
大雪过后,太阳很快就出来了。
白穆然穿着黑色的羽绒大衣,和左承宴一起出了医院。
左承宴回头朝着医院看了一眼,问向白穆然道:“你就这么跑出来,医生知道了,没事吗?”
白穆然无所谓的笑笑:“放心,我的伤没那么严重,好的差不多了。”
左承宴闻言,轻点了下头,带着他朝着自己的黑色奥迪走去。
车上,白穆然始终不发一语。
左承宴的车速很慢,并不时的侧过脸看向他。
“如果你想劝我,那么趁早打住。”白穆然说道。
左承宴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我只是想说,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毕竟谭阿姨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翻出来,也只会伤了老人家的心。”
白穆然脸色有几分苍白,却也垂下目光,说道:“有些事情,我总有权利了解真相的,趁着我外婆还在,若是再等上几年,我外婆一旦去世……”
左承宴无奈摇头,也不再多劝。
……
谭家老宅。
一个90岁高龄的妇人正坐在摇椅里,对着一个英式的壁炉发呆。
这所老宅曾经是谭唯亭亲自设计的,老人家喜欢英国,可又不适应英国的环境,所以她临死前,设计了这么一套别墅出来,圆了老人家的异国梦。
谭老夫人的眼神差了,盯着左承宴看了很久才认出他来。
老太太笑了,将带着金色链子的老花镜从眼睛上移开,对着左承宴说道:“这不是左家老二吗?结婚了吗?”
左承宴被问的一愣,含笑摇头:“谢您老人家关心,还没有……”
老太太点了点头,笑说:“该结婚了,你爸爸都快急死了,上次来看我,跟我念叨了半个小时,都是你的婚事。”
左承宴笑着应了:“听您老的,我尽快……”
老太太满意的笑了。
回头望向自己的外孙子,老太太还是满脸开心的。
“穆然啊,外婆看着,你最近怎么瘦了?”老太太眼尖。
白穆然苍白着脸笑了笑:“没瘦,是您老眼花。”
老太太嗔怪的瞪了自己的外孙子一眼,说道:“就会气我,从小就这副德行。”
左承宴和白穆然一起笑了。
壁炉前,温度有些高,白穆然苍
tang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汗。
老太太闭了一会儿眼,靠在摇椅上,说道:“有什么话就问吧,我知道你早晚会来问,我都等了20几年了……”
白穆然愕然,盯着老太太看。
老太太说:“其实,我不太同意你父亲这么做,瞒着你能有什么好处呢?唯亭已经去了,你们父子俩因为她又闹得20几年不和,图个什么呢?”
“外婆……”白穆然开口道。
老太太睁开眼,伸出手打断了白穆然要说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兰榕瑾是什么样,我暂且不想去评论,老天有眼,善恶自有报应轮回……”老太太语调缓慢。
白穆然不吭声了。
片刻以后,老太太才又开口。
她眯着眼睛斜着看向白穆然,说:“你想问你妈妈和你表舅的事,是不是真的,对吗?”
白穆然抬起头,迟钝的点了下头。
老太太的脸上现出一抹唏嘘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的,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啊……”
白穆然心目中的城堡坍塌了。
那座城是母亲给他的。
在他眼里,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她漂亮,温婉,才华横溢。
可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老太太知道他心目中还有疑惑,也不准备继续隐瞒,徐徐说道:“你表舅和你妈妈是同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许是我们都太忙,他们青春期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变化。可她们一天天的长大。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我们才知道出了事……”
“……”白穆然的脸色发白。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表舅和你妈妈是一个大学里的,他学的是建筑专业,而你妈妈学的是园林设计……大学里,你表舅高中时的一个前女友闹到家里来,说你表舅和自己的妹妹好上了,到这时我们才知道……”
白穆然的脸色越发难看,盯着老太太问:“你是说,他们在我爸妈结婚之前就……”
“老太太点了点头,叹息道:“这才是真正的家丑,家门不幸啊,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嘛!出了这件事以后,我大哥狠狠的揍了你表舅一顿,并把他送出了国……之后,你父母就认识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白穆然突然问道。
“经人介绍的。”老太太答道。
白穆然了然,豪门婚姻大抵如此,他父母也是一样。
“那个时候,你父亲是白氏唯一的继承人,与你母亲门当户对,你母亲漂亮,有才气,你父亲一眼就看中了。”
老太太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就算你母亲心里有你表舅,可明知道他们不能够在一起了,许是也心死如灰了,倒同意了和你父亲在一起……所以,等你母亲毕业后,你爸妈就结婚了,这一路没什么坎坷,一切正常。”
“那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开始因为我表舅有矛盾的呢?”白穆然问道。
老太太略微的思考了一番,片刻后才回答:“大约是你7、8岁那年吧,其实具体是不是因为你表舅,我也不太清楚。”
“……”
白穆然不语了,她母亲自杀时,他11岁,那么说,如果真是那样的,他母亲和表舅至少有3年以上了。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表舅在英国和一个英国女人结了婚。可婚后不到两年,两个人就分开了,甚至连个孩子也没有。后来,家里一直催他再婚,在国外也没遇到合适的,就回国了,这才和你母亲继续有了往来。”
白穆然是有些气愤的,对着老太大声说道:“可我妈已经有了家庭,为什么还……”
老太太看了白穆然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怪我……”
白穆然不解。
“其实,你表舅回来时,和你妈妈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可那个时候,他一个学习建筑的博士,回来能做什么?好的公司给的职位不高,差一点的,他又不愿意屈就。当时,我也是一心为了这个侄子着想,就让他去了你母亲所在的公司,出任总设计师,谁会想到,以后会出那样的事……”
白穆然的脸已经灰了,怒气找不到出口。
老太太眼皮耷拉着,许是有些累了,却依旧继续说道:“后来你母亲怀了孕,孩子不是你父亲的,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老太太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虽然我不清楚,你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我记得,你母亲怀孕不到两个月时,你父亲打了她,是在我这座房子里,那个时候,我躲在卧室里不敢出门,我怕你父亲会在我面前提出和你母亲离婚,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们分开了,那你怎么办?你还那么小……”
白穆然的眼圈红了,在他心目中那个曾经完美和谐的家,已经支离破碎了。
“这件事,你父亲没有错,错在你妈妈和我这个老太婆身上,我是好心办错了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老太太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意。
白穆然错开与自己外婆的对视,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发展到了这里,也说不上谁对还是谁错,外婆的初衷也是好的。
毕竟白穆然母亲已为人妻,老太太想帮自己的侄子一把,有什么错处?
“那我父亲是什么时候和兰榕瑾在一起的?”白穆然沉声问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母亲怀孕3个月时,你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回来了,那女人已经怀孕5个多月了……”
白穆然点头,说道:“没有人相信我,但我自己十分清楚,那一年我虽然小,可我的记忆并没有模糊,那女人来找我妈的时候,我偷偷站在书房的门口,那女人对我妈说,我爸爱的人是她,让我妈识趣的就赶紧离婚走人,我妈气不过,推了她一把,可并不是那一把让她真正的流了产。我印象很深,那女人穿着蓝色的孕妇裙,我妈推了她一把后,就将她拽住了。”
老太太的脸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外孙。
白穆然继续说道:“我妈拽的很紧,脸色很白,她说:如果你真爱子义,我愿意成全你们,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带穆然走,如果子义答应,我就答应和他离婚……”
老太太的薄嘴唇开始忍不住颤抖,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白穆然。
“那女人看着我妈时笑的一脸不屑,她说:你觉得子义会放弃穆然的抚养权?笑话!你若带着穆然就这么走了,我算什么人?小.三上位?还是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说完,她就一把推开了我妈,自己狠狠的朝着桌角撞去……”
说到这儿,白穆然印象里都是母亲自杀的那一幕。
整个卧室里的地毯上,几乎被血染的鲜红,她就那么躺在地毯里,脸色苍白,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白穆然在用力的喘息。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伸出手搂住了坐在椅子里的外孙。
老太太说:“穆然啊,你已经长大了,是非对错,心里自然有一杆子称,你妈妈曾经错过,可不足以要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无论那女人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妈妈都脱离不了这个骂名,有太多的事情交杂在一起,说不甚清楚了……即便你妈妈已经死了,可你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你不能全都怪他……”
“……”白穆然不语。
老太太累了,吩咐佣人给白穆然和左承宴做点吃的,准备回房休息了。
临走前,老太太对着白穆然说:“那女人也得到报应了,一辈子不生生育的痛苦,男人是没法想象的……”
白穆然理解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是想说,谭唯亭已经去世这么多年,所有的恩怨是非,所有的恨,不该由白穆然继承下去,人活一辈子总有对错,可恩怨是上一辈的,不该让白穆然继续带着恨过完下半生,她是怕会毁了这个外孙的前途啊……
老太太走了,白穆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许久都不言语。
佣人走过来,问道:“少爷,您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给您做。”
白穆然从椅子上起身,对着佣人说道:“我不饿,你好好照顾外婆,我先走了。”
佣人年纪不小,愣了愣后,也终于点头,送白穆然和左承宴出门。
门口处,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白穆然忍不住咳了两声。
佣人一脸担忧,对着他说道:“少爷还年轻,得保重身体,老太太这辈子太苦了,只有您这么一个亲外孙了,您得好好的……”
佣人话里的意思白穆然懂,他点头道:“麻烦您告诉我外婆一声,叫她放心,20几年都过去了,我不会干蠢事……”
佣人这才满意的点头,笑呵呵的看着他离去。
……
离开了谭家老宅。
左承宴接了个电话,突然说自己临时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
白穆然点头道:“那你先走吧,我打车回医院。”
左承宴着急,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
白穆然站在路旁,几次伸手,出租车都没有在他面前停留。
雪天出租车本就不多,生意异常好,打不到车也算正常。
罢了,打不到也就不打了。
白穆然一个人顺着大街漫无目的走,走走也是好的。
远处,市中心教堂里的钟声响起了,有婚礼进行曲的声音传递过来。
白穆然的脚步顿住了,远远的望着教堂。
天空里又有雪花飘落,太阳又隐到云层里去了。
有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乘客刚好下车。
白穆然回头看了一眼
,打开后排出的车门,就坐了上去。
司机师傅回过头问道:“先生,您要去哪?”
白穆然静默了几秒,抬起头说道:“中山路教堂……”
司机乐呵呵的应了,笑道:“您是赶着去参加婚礼吗?”
“……”
白穆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头别向了车窗外。
雪越来越大了……
……
中山路教堂里,亲朋满至。
白穆然在外面站了许久,刚要转身,就看到顾楠和陆少铮从里面走出来。
在见到白穆然那一刻,顾楠愣住了。
而白穆然欲要转身的动作,被她看在眼里。
顾楠一脸讽刺,走上前,对着他说道:“既然来了,不敢进去?”
“……”
白穆然不语,脸色苍白。
倒是陆少铮在此时开了口,对着白穆然说道:“进去看看吧,今天的肖沐沐很美……”
白穆然的呼吸堵在胸口,却也沉重的点了点头,朝着教堂里走去。
陆少铮回头看向顾楠,笑着说道:“你就不怕穆然进去会捣乱?”
顾楠冷笑:“他才不会,让他进去看看也好,总归让他彻底死心,以后别在***扰沐沐了……”
陆少铮静静的看着他,摇头不语。
……
教堂里,牧师正用流利的英文读着圣经。
之后,又用国语问林启江是否愿意娶肖沐沐为妻。
这一幕,在电视里是看过无数遍的,熟悉的画面,婚姻的殿堂,美丽的像是一幅画。
肖沐沐的目光垂着,长长的睫毛被打理的微微上翘,长发被简单的挽起,头顶上是个粉色的花环。
白穆然还记得林启江曾经对他说过。
他说肖沐沐很美,在那座大山里,头顶带着花环,美丽的像山里的精灵。
白穆然从不知道所谓的精灵是什么样子的。
可这一刻,他懂了……
林启江一脸幸福的注视着她,点头说道:“我愿意娶她为妻……”
牧师转过头来问肖沐沐。
肖沐沐并没有抬头,而是低头说道:“我愿意……”声音很轻。
交换了钻戒,礼堂里众人欢呼。
林启江和肖沐沐吻在了一起。
林启江投入的闭上了眼,而肖沐沐的余光却朝着门口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