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春真人将藏经洞控住的阵法网错位,本是绝杀之阵陡然洞开了几扇生门,祺宓真人二人纵然是修为不济,那也是真人,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白石塞,与等在半空中的祺贞真人战成了一团。>
白石塞一处偏僻隧道中。
萧宁素沉眉一挑,长戟猛然一伸,涨做了一丈之长,硬生生地顶开了前后夹攻的两只人偶,得了腾挪间隙,萧宁素立即飞身一旋,左手素王爆发金白毫光,囫囵砍下周遭一圈涌过来的人偶。
这一式《太华剑道初解》中威力绝大的“开天”使出,萧宁素勉力抢过了二丈方圆回转余地,但一番激战下真灵气消耗着实不小。
眼见那些从石壁两侧源源不断涌出的人偶,萧宁素眼底晦暗。方才不知为何,白石塞再次震动,没想到隧道两边每一段阴影都开启了暗门,无数人偶蜂拥而出,幸亏是萧宁素身着红甲,枪戟刀剑数支,那些人偶又是只凭蛮力,一支长戟主防,素王主攻,还能堪堪抵挡住。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萧宁素只来得及调匀半口真灵气,隧道中清灵气尤为稀薄,周天纳灵飞速运转都无法稍补一丝丹田气海,人偶坚硬,连素王都难以尽斩,然而“开天”消耗甚多,一剑下去震地萧宁素手腕酸麻。
背后人偶踢开了先前的人偶残骸,石盔武士僵硬地一沉手中长矛,直直地挺进,完全不讲究战法精湛,只求战阵推进!将白石隧道中一应入侵者尽数刺杀!
最后深吸一气,萧宁素索性任由背后人偶一步步迈进,长戟一抖,缩回了五尺长短,做了短戟架住人偶长矛,三只人偶脚步不缓,齐齐推进,萧宁素大吼一声,素王一抛,电闪雷鸣间取下红甲背后短枪,倒身一提,“砰”地一下涨成七尺,死死地卡在石壁。
萧宁素狠狠一踏,与地面齐平,借着人偶前进之力,踏在丝丝弯折的枪杆上,终于是止住了颓势,一拔钉在墙上的素王,扬手一劈,人偶长矛应声而断。
没了长矛如林的顾忌,萧宁素口喷冬日白气,尽是耗尽了真灵气的浊气,灌注在素王中,大巧无工,至锋不锐!
开天!
“铿!!!”石甲武士以何等至钢铁石所制?素王至锐至锋,再度斩上,从剑刃中反弹回来的沛然力道几乎将萧宁素震回原地,这一斩,仅仅斩断了一个人偶脖颈罢了!
“咳”萧宁素强忍着胸腹中烦恶血腥味,背后的石甲武士的矛尖快要刺中符甲了,此时不拼,更待何时!退不回军械库,万事皆休!
开天!
千钧力道劈下,萧宁素如遭雷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素王剑刃上,口鼻丝丝溢血,内腑震荡,第二只人偶中枢被破,呆立原地,就是这么一迟,背后矛尖刺在符甲上,萧宁素不待推迟,窜进了拼死杀开的缝隙中。
……
岷江上。
祺宓真人与黑衣男子联手抵挡下席天而起的汹涌江水,而祺贞真人身化万千浪花中的一朵,悍然一珠莲花刺。
黑衣男子抵御冲天江水就已力有不逮,无从预判更无力应付祺贞真人奇袭,当即右手被莲花刺击中,若非祺宓真人紫衣一洒,要做同归于尽之态,不欲纠缠太多的祺贞真人这才退走。
这一番交手,祺贞真人彻底摸清了对面二人的实力,不过是御气期的真人,能在她手底下走过两遭,也算有一点本事。
但!谁给胆色,什么时候两个御气真人也敢挑衅金莲真人!不知死活!
祺贞真人立在岷江磅礴浪峰上,负手轻蔑道:“大胆贼子,擅闯我道宗重地,快快束手就擒,报上幕后指使,本真人或可只废了尔等二人修为,留两条性命!”
乍闻祺贞真人冷酷言语,祺宓真人反倒是隐隐松了一口气,这匿踪符箓果然掩去了身份跟脚,看这样子,祺贞没能发觉得了她与师弟的真实身份,沈静交代过这甘露谷有后手内应,就不知如何设计祺贞,脱身而出了。
与黑衣男子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深知无论如何不能被生擒了,不然落在欧阳清江手里比落在沈静手中更加凄惨,索性这一趟下来也没几个活路,不如硬气点,给身后人积攒人情。
祺宓真人开口便是冷涩至极道:“真人好大的口气,殊不知兔子急了要咬人,真人不怕我姐弟二人拼着毁了气海,也要让真人知道知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的道理。”
祺贞真人双手合掌,将三人周围百丈方圆以江水限地死死的,冷眉道:“狂妄,真个以为在道宗太华中,还能存着毁了肉胎跑走魂魄重生的念头么!本真人倒是看看,尔等二人有没有那个自爆气海的胆量!”
祺宓真人乐的祺贞真人不动手,这每过一分,江水壁障便越牢固,欧阳清江五行属葵水,天门判道体时断的正是三等岷江道体,也正因为祺贞在岷江中如龙潜于海,道宗上边刻意将她放在甘露谷,一来二去,连沈静都不敢说必胜。
黑衣男子心中焦急,一俟江水壁障成形,祺贞真人之前炮制他们就是易如反掌,之后在这岷江中斗法,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但看祺宓真人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闹不清是真的有后手,还是强装镇定?
……
白石塞里萧宁素比岷江上的二人更是身陷囹圄。
本以为是拼杀回军械库中,就算万事大吉,再不济也能来日战过,万万没料到连续两式“开山”才劈破的人偶阵势后是更加凶悍的人偶。越是离军械库近,人偶便愈发坚硬,到最后“开山”力道尽数弹回了萧宁素本尊,震地虎口崩裂,剑柄枪杆滑腻,若不是这处人偶只求坚实,不求杀伐,萧宁素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被方才的“开山”力道掀翻在地的萧宁素,刚才的剑势就是不得不一往无前,若不斩开前方挡路人偶,她就要后方人偶刺个对穿,但没想到是,人偶面对扑倒在地的萧宁素完全是无动于衷,长矛依旧平举,推着萧宁素向前,与后方人偶矛尖一点,便是折返回去。
萧宁素劫后余生地站了起来,这一站倒好,折返回去的人偶立刻转身,重又举矛刺来,惊地萧宁素赶紧趴回地上。
看着人偶渐渐隐没在稀疏黑影中,萧宁素瘫在地上,如蒙大赦,早知道白石塞人偶是这种奇葩,之前干嘛那么拼死拼活要一个个斩断,趴在地上挪过去不就结了么,但人偶如此坚硬,不借力根本斩不断,军械库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只能走回三岔道边前,继续看命硬不硬,万一那一边是杀伐人偶,万事皆休。
喘着粗气,萧宁素沉下心来思考白石塞人偶,这人偶平举长矛,又设地一往无前,不像是真要镇杀,而是镇压,是要将内中事物推回去,不得进入军械库重地,但又说不通另外一侧的人偶,一边强一边弱……
萧宁素目光幽幽地看着背后,事到如今,她要往下继续走,后边人偶斩断,也只能往下走。
……
大藏经洞,槐树阵盘。
祺春真人目睹代表着气祺宓真人二人的灵珠自行归位,便知道栖月师姐密令过的人手已经出了白石塞,这时那两人毫无疑问是在祺贞手下苦苦支撑,祺春真人太知道这位甘露谷掌殿真人的厉害了,在控水上,青瑜老儿都只能甘拜下风,又有岷江做主场,纵然是道宗第一真人的静师姐都坦言只有三成胜算。
祺春真人不自禁地忆起昔年那阵子血流成河的祸事,静师姐握着一柄胧月,硬生生地从太华杀到神州,再从神州杀到海外塞外,这么多年下来,还能,还敢活着的,就那么几个了,若不是静师姐实在是顾忌太多,莫说三成胜算,半成都会杀上门来,她占的,是道君的理,是道君的怒,是道君的痛!
想起数十年前,静师姐七转八弯才托人带来的话,祺春真人心中就泛起暖流,宁可自己忍着,碍于神阙而不入,也要护她周全,既然静师姐殚精竭虑百年,她这个最小的小师妹,总不能一直记着周全二字。
于是祺春真人眉头一拧,低声说道:“这些年来,师姐的情,我承着,也念着,但!”
祺春真人眉目陡然凶狠,低声吼道:“此仇不共戴天!欧阳师姐,你死了,静师姐就能入神阙,我会照顾好欧阳家的!”
言罢,祺春真人拂袖一敲,赫然砸在阵盘“镇江”二字上。
……
洗月峰上望月台。
栖月真人如往常一般,脚底踩着嘲风,躺在飞檐上狂饮着剑气酒,丹凤眼中满是迷醉,剑灵红眉唉声叹气地托腮看着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天都是这副德行的主人,很是好奇人为何这么喜欢“酒”这种东西,无奈红眉是剑灵,没法以身试法。
喝的烂醉,脑海中自然会乱如麻,栖月真人眼前一会儿飘出哥哥那副不苟言笑的尊容,一会儿飘出那片白地不能再白的雪原,有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枪断了,剑也折了。
那人平淡地转过头,看着雪地里一袭红裙的栖月真人,那张脸半模糊半白骨。
“人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