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宁素进来,闹得欢腾的符道弟子们顿时熄了声,这被人抓了现行,更何况是向来脾气一点都不温婉的萧师姐抓了现行,说不得就是一阵挨打。﹢>
萧宁素挑了挑眉,她抱地是想看一下符道中人画符之术,不过这一时半会是没法消停了,于是便走上了二楼。
与炼器堂一致,二楼是出售成品符箓与一应画符工具,或是有特殊要求专门订制,而管着符道阁的,是南宫小燕师姐,就在雅间中临摹颜圣书帖,性情温和,所以便老是压不住底下的小家伙们。
萧宁素没有急着去请见南宫师姐,而是细细审视着琳琅满目的符箓。符箓也分九品中正,以开灵修为,至多画出**品的符箓,至于天门修士便是六七品。二楼中多是摆放品相极佳有研读之能的常用符箓,如子母预警符、金刚符、神行符、破阵符、纳灵符、禁灵符等,至于主杀伐的符箓就偏少,只有寥寥几张真火符、紫雷符、厚土符充门面。
道童小灵见萧宁素一张接一张地看过去,梳着两条垂柳辫子的少女嘟着嘴,心想肯定又是光看不买了,这一轮符箓都卖了快一旬了,还是存货多多,到时候南宫姐姐又要烦心了,哼,道宗就不能多放一些许可的符箓么?
小灵甩着辫子,四下无聊,就像与萧师姐搭搭话,正欲开口,萧宁素先好奇问道:“哎,小灵,这是什么符?”指着一张锻了金边的白符说道。
“那是元母符箓。”小灵双手瘫在柜上说道。
“符箓能够串成符阵,但要是真火符与青木符串在一起,五行相克,就容易清灵气紊乱,功力大减,这时就要额外地贴一张元母符箓在天元位,以沟通五行元气,这样不同行的符箓就能互不干扰,层叠释放。”
萧宁素“哦”一声,看着立地大架中摆着的狼毫朱砂,摞地极高的宣纸,说道:“若是画符,是在符纸上循规蹈矩以朱砂画出纹理,么?”
小灵听罢将小脑袋搁在了柜上,又是一个过来傻傻的来问怎么画符,每天都要碰见几个,就不能在来二楼前认真看一看门口放着的牌子么?符道授课,每日未时!二楼是卖符箓的,不是给人做前台!
眼见道童小灵突然像是生闷气,萧宁素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无奈之下,便挑了一副子母预警符与三张神行符,一听有生意可以做,小灵立马来了精神,算筹打地飞快,兴高采烈道:“呐,师姐,子母预警符一式十张,一套就是三十灵玉,神行符便宜,一张七灵玉,师姐你看,五十一这个数多不好听,金刚符是十灵玉一张,小灵做主,给你把零头抹了,就一起六十吧。”
萧宁素一时语塞,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难怪是做了符道童子,反正道宗标定的符箓都是大有用处的,萧宁素刚一点头,小灵立马穿花蝴蝶一般将十余张符箓分类包好,双手呈给了萧宁素。
拿了人家手短,吃了人家嘴软,这时候萧宁素再问,小灵便知无不答,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了修习符道有什么最浅薄的注意事项,例如画符之前一定要净手啊,日月食的时候不可动笔啊,符纸不能沾血啊,最重要的是,多到她这里买符纸符笔。
毕竟是童子,小灵说的便是有些东倒西歪,见萧宁素听得云里雾里,有些郝然的小灵凑上耳朵,嘀咕道:“一般这个时候,南宫姐姐写字也快完了,再过个半盏茶功夫,姐姐就要让我去送纸墨,到时候我就当没听见,到时候,就看你的哦。”
大狐狸小狐狸心照不宣地一笑。
萧宁素抿了半盏花茶,雅间里果然是传来了南宫师姐的声音。
“小灵?送些墨锭进来。”
小灵捂着嘴,趴在柜上偷偷比着手势,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这样子坑师姐的事情没有少做。萧宁素会意,待第二声呼唤后,便端了纸墨,轻敲雅间房门。
“进。”宛如一汪春水般的女声响起,萧宁素推门进去。一进门便看见了满屋子的清隽行楷与山水墨竹。
见是萧宁素走了进来,正临摹书帖的南宫小燕并没有意外,她开了天门,自然是对方圆十丈了若指掌,小灵那些个小心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成人之美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也就顺水推舟让人开心些。
让萧宁素将墨锭放在空了的墨盘中,南宫小燕提笔将最后几个楷字写完,坐回了藤椅上,茶盖扇了扇碗中的绿叶,含笑看着垂手而立的萧宁素。
“师妹有心了,我那童子成天就爱打瞌睡,还要师妹送进来。”
萧宁素自然是连称不敢,南宫小燕虚虚抬手,示意萧宁素坐下,清茶一抿,说道:“这满屋的字画,师妹可有中意的?”
在少女时,萧宁素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能误了每日的读书写字,娘亲是赵员外千金的侍女,识文断字,经常替赵小姐抄写经文祈福,如此女子,自然是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待萧宁素写就了一手娟秀小楷,没事有事就自得其乐看小说传奇,娘亲也就不再管了。
萧宁素略略地浏览了一遍,答道:“那幅《麻姑仙坛记》师姐临摹极有颜圣神韵,若不是我仔细看,发觉师姐习惯性地从重一捺,不然都无从辨认。”
南宫小燕赞许地点点头,起身理出了一份空处,放上了一张空白宣纸,说道:“师妹既有这个雅心,不如便让师姐见识见识师妹笔力?”
萧宁素也不推辞,明白这是南宫师姐在考校她在符道上的本事,字如其人,提笔愈稳,随心所出,于符道言极佳,略一思索,湖笔蘸足了徽墨,一滴豆大的墨珠滴了下去,萧宁素当即提笔一气呵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师妹这一手行楷好生精妙!”南宫小燕本着的就是查看查看,没想到萧宁素这八字既有歌咏禊事之清雅,更有浸润剑道而生出的慷慨,字如其人,温润不失英挺。
“师姐谬赞了。”萧宁素客气了几分,但心中却是习以为常,自从十二岁后,全赵家镇包括员外宅子都是她写的春联,闲来无事抄的经书都是抢手货,拿去卖都能卖个五百文钱。萧宁素都想过卖字为生。这一个字如其人是没得跑的。
待南宫小燕好生点评完了,这才转到了正题上,南宫从锦囊中随手摸出一张真火符与一张空白符纸,递给萧宁素一支蘸了朱砂的符笔,示意道:“师妹尽可能照着符上的笔路照样写一张出来。”
萧宁素先是牢记下了真火符纹路,将真灵气汇进了朱砂符笔中,笔走龙蛇,半柱香内就强行书写了一张真火符出来,符成,一滴冷汗滑落鬓间,南宫小燕拿过,她写就的真火符“蓬”地燃成一团旺盛灵火,在迎风鼓胀前又被摁灭,而萧宁素那一张形似神似的“真火符”只是蹦了几颗火花出来。
“师妹于符道上天赋不错,第一次写符就占了一分神韵,勤加练习于符道上必将有所成就。”南宫小燕说道。
“但师妹可知为何是一样的笔触,一样的符纸符笔朱砂,却是天壤之别?”南宫小燕本就没待萧宁素回答,接着说道。
“就如修行要以雪山接引清灵气,丹田锻气海容,这才成了真灵气,师妹刚才写符时只一味顾着倾泻真灵气,罔顾了符箓之根本在于临摹天地灵路,我再问你,天为什么下雨?”
萧宁素托着雪腮,回道:“雨云汇集,云中有水汽,就下雨了?”
“是这个理,而你刚才画符,就是只画了雨点不画雨云,雨点万万千,没有了雨云就是无根之水,岂能成为符?”南宫小燕饮尽了尚温的清茶,走到了白壁上悬挂着的《多宝塔感应碑》一帖前,负手道:“你看我日日临摹颜圣书帖,无论其中灵韵有八成八或者是九成九,都不会是颜圣真迹,但如你所说,若不是我习惯重捺一下,根本无从辩白,我不捺这一下呢?岂不是更加难以分辨!”
南宫小燕转身,伸出食指凭空写了个“雨”字,当即屋内清灵气一阵波动,竟真的是落了一滩清水出来。
“你睡吧,我这里没关系。”打发走了听见了声响了小灵,南宫小燕随手一个“火”字恰到好处地烘干了凭空生出来的清水,将萧宁素的八字帖挂在了白壁上。
“师妹的字甚是漂亮,师姐我便厚颜挂这在了,符道一事,说的直白点,便是感应天地灵气,遵循灵路,用符笔,用真灵气去骗过上天,我要这里下雨,那里就不能生火,雨符就是雨纹,火符就是火纹,你理清了这点,画出法符指日可待。”
南宫小燕将一檀木桌的符笔黄纸收了收,刚要递给萧宁素,却又讪讪收回了手,解释道:“师妹来的晚了,小灵近日埋怨我送的东西太多,查账要出窟窿,师妹就自己去买几份好了……对了,师妹记得去藏经阁中借阅《符道初解》《颜王真帖》,切记,修习符道者,笔耕不辍。”
又从奸商小灵买了五十灵玉的符笔符纸,施展出鸿雁般的轻功,萧宁素走到藏经阁,这才反应过来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敢情又是要她每天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