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劫力为月霜之力之极异变,但总归与月霜之力同源。≌为月霜秘力,以自身为鼎炉,月霜劫力虽凶悍强绝,在洛祎苏累以数日数次的温养引诱之下,大部分被诱转洛祎苏体内。至于那一身的天火之伤,毕竟受之于六道的元灵化身而非本尊,虽然当时重创到了雪月之身,真正渗入雪月五内的并不多重,面对洛祎苏本源精纯的月霜秘力,消融的极快。据洛祎苏所推断,六道昔年败亡兄长之际,自身所受外伤与月霜劫力的反噬极重,离不得天心楼的温养,以致数年之后只能炼化出一个元灵替身来围猎雪月,否则以六道斩草必除根的谨慎,断不会以分身来斗雪月。
医治之期逾半月,当然都是在子夜之后进行,其一是为了不被他人所察觉(司徒清遥也在此列),其二子夜时分阴力到达盛极、阳力正在最虚,适于治疗。
时间已过夏至,池中莲华早已盛放到了极点,满池嫣然重叠如海,池边杨柳也是慵懒摇絮。
夏蝉尤是喧噪,伏在树身唱鸣不止,纵使入了夜,依然有三两几处仍未停歇。
酉半时分,白阅送司徒清遥归。情定一月有余,司徒清遥对于白阅也越发粘腻,甚至半个月前索性教家中护卫不必夜接改由白阅送归,王三知白阅深浅,既然司徒清遥有此决定,也不便多做反驳,只是平时有所闲暇便亲自来这妙峰山下与白阅一同送归,图一个心安。而若王三不在时,司徒清遥一时情起行在人稀处,便起玩心自献芳泽有时浅尝辄止、有时动情颇深。不过自小身受教理,司徒清遥再是大胆,也不敢过了方寸作出更亲近的事,亲吻对
于司徒清遥来说已是违禁莫深,每每过后心中暗谴自责、而后却又莫名陷于其中。——好吧,白阅是她的劫数、在她最美好的年华。
白阅不习人族礼数,一向爱恨由心,倒也没多大顾忌。所顾忌的,不过是司徒清遥而已。她是人族女子,且身在富贵之至的人家,受诸多瞩目。才是收了一向的随性。
明月如刀悬在半空,散着清冷的颜色、驱散了些许白日里的炎意。
洛祎苏伏靠在池边桥栏,从一池粉媚中抬眼,正瞧见雪月夜送女画徒回来。
雪月看到洛祎苏,便走到她身旁。
——他在洛祎苏的眼里看到了离意,而明显洛祎苏一人在此,到这时分还没回妙峰山,必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雪月对于这么一个堪称人间绝色的长嫂,只有深深的敬意----为所爱之人,愿挥半生青春、几乎耗尽女人一生最美风华,这样的女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何?
“雪月,我要走了。”许久,洛祎苏望着一池芳色轻叹道。
“嗯,我猜到了。”雪月还是微微一怔,虽然心知他身上的隐伤根患已去,洛祎苏也就有了离去的理由,但还是有些惋惜。
“南疆祈月山流真大祭司前几日托月照王室发来邀约帖,请我和小鱼去祈月山。”洛祎苏道,“辰月宫中典藏无数,其中又有天下独珍的羽蟾医圣从道之前的医术总汇和生前的医道心得,我和小鱼心慕已久。”
“嗯···”雪月沉吟,算默许。忽然捉住洛祎苏的手,凝视着她正色正声道:“但,不要加入祈月。”
——雪月又侧过脸去,幽幽道:“我不想有与妳为敌的一天。”
“我知道。”洛祎苏道,“就算不为了他我也不会的。我只想一生由心,平平淡淡;布医于天下苍生,不管是人是妖是羽是魅。”
“嗯···什么时候走?”
“就明天吧。”洛祎苏道,与其念念不去,不如短别离。见到了雪月,知了六翼生死,也算了了前半生的夙念,没有再留下的意义,她还有她一生的大愿,她看着雪月,雪月的右颊下还有那个小女孩儿恶作剧般且有示威之意
的一抹唇绯,引得她不由轻笑,“再留下,我想那小女孩儿会恨死我的。”
雪月被她看得局促,顿知脸上有异,一张俊脸立是窘迫不已。
“那女娃儿不错,对你也是至情至性。不过双城首富之女的名门身份,对你只怕不易。”洛祎苏收住笑,轻叹道。六翼已去,雪月便算她最放不下的一处牵挂,尤其雪月身份不论人妖哪族都是敏感异常。
“走一步看一步吧。”雪月眼中映着池里波光粼粼,也叹道。
“你呢?我听说星野先生随了你三十年,至今未娶,对你自然不只是是姐弟情谊。”雪月道,“星野先生谦怀宽广,品性淳良,不失为一个好归宿。而且与你一样甚爱医道····”
“我知道。”洛祎苏打断了雪月继续说辞,“他待我情真意深,只是我已是嫁身。”
“可兄长还没迎娶你,你又何必执着于此。你不说,天下也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雪月叹道,“你为兄长守身数十年已是情义之至,就算你另嫁在我雪月心中也会一世敬你。”
“一诺两人心,又和他人有何关系?”洛祎苏道,“小鱼是我弟弟,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清白女子为良配。”
“相惜相依数十年,你对他没有一丝情意么?”雪月问道。
“呵···”洛祎苏长长一叹,闭上那对足以魅惑众生的秋水远山,绝色的容颜上情态几度变幻,她的心中翻阅过这么些年月与星野瑜的一路相扶、不离不弃,并肩行医、冷暖相知。天下还有谁能过于星野瑜对于自己情真么?不为情故又为何愿意常年随她远走天涯,家中所选来的亲事又一一推去。若她对于星野瑜无情,又为何每每归乡听到他又被介绍婚事而锁眉?看到他推去相亲又心宽?雪月如今一提起,她才知原来心中早已对星野瑜有所情愫。
——六翼之于她,或许是前世由来的缘分、却未央于宿命的再次嘲弄;星野瑜之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平淡相守、相依相扶。
洛祎苏心中明澈,睁开眉目,极认真地道:“还有一年便是我与清寒婚约的第三十年,若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雪月已听明白,守孝三年已是满,她为六翼守情三十年才算不违心;那时候或可接受星野瑜对于她的感情。
“也罢。”雪月不复劝。
“倒是你,你应该知道南疆雄主流空邪和绯翼领主一直在西北两侧巡猎,而流空邪更是一直在离此不过数百里之遥的巨野城蹲守。你居然敢一直藏匿在此,清平应该说过你这走了一步死棋。”洛祎苏忧道。
“不算吧,这一步是无奈之举、也是险中求胜。”雪月微笑道,“南有六道,哪怕一个六道的元灵替身都不是我所能轻易对付的;西有绯翼猎神以我当时状态必然不可能藏得住气息能瞒住他,对于绯翼族立世以来号称天资第二如今盖有十六翎惊绝修为的猎神手中的血煞灭魂弩,我没有半点自信;东有月照圣宫,月照王国与我妖族夙怨最轻、也距红月甚远,我没必要去多惹一个对手、更没必要走得更远;流空邪我和他有过交手,不愧六道弟子,修为当世一流,只可惜过于惜身。双城乃炎江漕运中心,四方讯息在此交替最勤,我隐身于此,兼顾东陆之势是当时最有利的选择、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嗯。”洛祎苏颔首,雪月所言不错,若换成是她只怕也没有更好的决定,又看着他一袭布衣斯儒:“你现在书画双绝、满腹经纶,确是越来越像个书生了。”
雪月微微一笑。
徐徐。
洛祎苏忽然凝视着他,问道:“你对月明府的那个小丫头,可是动了真情?”
雪月看着她,不解;当看到眼前绝色佳人一脸的凝重,更是不敢轻答,便等她下文。
洛祎苏瞧得他眼中变化,也能感知他心中所想,摇头自嘲道:“我倒希望你是假意虚情,那样至少不至于以后进退失据。”
“她于我有再生之恩,尔后变化种种;产生的自然是真情。”雪月道。
“两族世仇万年,彼此境况皆不同。”洛祎苏道,她知雪月性情类同于六翼,以情义至上,才幽幽一叹:“就算是我如今劝你离开,你也必然不会听。”
雪月寞寞一笑,算是作了答。
“或许,我不该施手治你那一身伤。”洛祎苏叹道,“那样或许你可以凡夫俗子一般静下身心、远离身事,像个寻常书生一样与她过上一辈子。”
“现在,又有何不可?”雪月笑道,目光落在一池芙蓉,抬手指着其中的几株洁白如雪、此下已经合上的莲华上,“那些睡莲是她去年和我一起种下的。那是我来到此地的第十年,十年耕读养心、十年韬光隐晦,也消尽了我的凶戾血勇。那时,我便想----若能平平淡淡过一世也未妨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所以我,才能任自己接受下清遥对于我的情意。”
“你若能这么想倒是幸事。”洛祎苏道,那些睡莲合苞安眠,不理风尘。可这是乱世,人不是莲华。就算是池中白莲,谁又能幸免被铁蹄践踏?
“但毕竟,已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