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千万年来,我组一直要毁去的妖都?”妖皇城外三十里、千仞血峰之巅,他凌身在巨大而皎洁的月轮之下,山峰呼啸却经不起他一头苍蓝色的长发与那一袭博衣广袖。÷金边,边纹俱为方正一寸、刚正齐整的卍字小楷,胸前左右绣着一对龙凤;而背后则是一幅水墨抽象写意的鱼形两仪图。
金瞳、八相古玉冠;眉心赤日为图腾。
——正是,混沌当今掌教;法辩天下无双的天罗子。
混沌古神的人间代言人,五行八相四象两仪之力的最强驾驭者。
世隔九千年,人隔十七代。是他带领人族兵马再次直捣妖都!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不日将阵斩妖皇于城!
千古一功,只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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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江北岸。
一道紫虹从白月中来,泄止在人族万军之前。
二十年不出的祈月山六道**师终于也出现到了这不世之争的战场之上。
六道凝身在天冢关城之下,紫色的星眸射向那数里之外的关山之中。
——彼处,有鼓声如雷、刀戈如雪,火光烈烈。
袖下,紫檀七星匣,匣中所卧却已非昔年身影相随的命器北辰释厄。
二十年前那一战,他倾力相争,命器随宿敌而殒;至于他,深受月霜劫力反噬,一身修为十去了其三。
尔后,经年调养,亦只能回复七八分,与天道之境力,也渐不可及。
半年前,他再踏天心楼,于第五层冥悟了七七日夜,才取得第五层楼中隐器“流光一叹”的认可。
北辰释厄:驭星天,破灾厄邪妄;纵九宇之功,阴阳皆在掌握。
流光一叹:一念千里,一叹光年。
时光是人之极,命运是天之驭——便在差距。
一层之差,即是一阶之差;一阶之差,已是天水之别。
六道心知此生已无望踏足圣天境界。只因他不可能再有千年的时光。
他是半神,但仍在六道限制之内。
“呵···”良久,换一声长叹。声落,风不动、江水凝,人已不见。
炎江之浪,呼啸如龙虎,滔天的浪头相击,拍出一天雪花,在月下兀自炫舞;月照大江,松风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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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汇聚了当今时间顶流强者、势力。
雪月亦不敢轻心。
三路,皆难对付。
---三百骑,衔铃掩声而行,日千里,夜八百;疾走急行,已过半月。
向西百里之外,有血光如焰上冲云霄,那正是妖族世代圣地——天妖塔的辉光。
“连营一百五十里,人族这好大的中军的手笔。”云虎王啸天抚着右胯爱刀斩龙,一双虎目里全然无一丝惧色,战意如同烈火,足以燎原。
二十里外,三百七十万人族中军安营设寨,如铁桶一般将血湖及妖都围的水泄不通。火光如昼,鼓声未偃。
“腾天那小子只怕这几日是心惊胆战,寝食不安了吧。”猎天亚王轻哼一声,冷笑道;
雪月转身看向年轻的猎天亚王,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全没了昔年在殿上对于当今妖皇的敬重,微微一笑:“昔闻亚王一心为妖族鞠躬尽瘁,原本所设计画也是此战之上策,奈何腾天用了头却没用尾,算是辜负了亚王一番赤诚。”
“若他愿意听重臣之言,何至于如此?”裂空战叹道。
此间,乃是一处险谷恶林,虽与人族驻扎不远,但也相安不知。
既是极险之地,也是至安之地。
三百狼族骁骑“月影卫”静默立于身后,明日将以一敌千,纵使久经战阵,众壮士眼中亦有些抑不住的凉意,而极致训练生涯养就了他们处惊不变、陷阵不乱。
他们深信首领——这狼族千万年来不世出的天骄,第一位带着狼族跻身于王族之列的人。
雪月示意云虎王、猎天亚王噤声,冷月般的目光扫过相随不弃地这三百余人。
无疑,这是一支妖族不可多得的精锐。
战意、杀意与一点寒凉,沉淀在每一个战士的脸上。
天色已渐微暝。
而战事亦要一触而发!
天亮,旷日持久的攻伐再度打响。
旌旗舞动如云潮,杀声便横城野。
数以百万计的兵潮,四面八方滚滚洪流般掩向城头!
——
城头,妖族的精锐之士们,早已被连日的血斗所麻木。挥戈、掷石、发箭、施术···
兵甲上、战具上···狭窄的空间里只有鲜血如茶花的妖冶与两族死战之士拼杀死斗的嘶喊。
或许,你在乡土是一个能以一敌三的强者,又或许你能一敌五、敌七挡十,但在滚云一般的刀山火海里一人之力是那么微弱。
漫天遍野分不清是谁的剑气刀芒,也看不明是谁的术法箭矢。
——
苦守的炽凰族、腾蛇等部的精锐余勇,已感到深深的倦意,甚至绝望的气息已在不知不觉中肆意的蔓延开来。
友盟,友盟···友盟!为什么还不到来?还是····你们也在像我们这般苦苦鏖战?
人族,好大的决心···我们还能继续站在这人间的疆土上、还能继续站在这红月皇城的城头么?
——
腾天提着血焰三叉戟在城头厮杀助威,戟上猩红的锋芒在窜到城头的人军之中带起一道道血红色的玫瑰丛。
作为君主,可怜他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忽然,他看到日头闪动起一点幽亮。
他抬起脸。
——那抹青幽的光芒愈见明亮,遂变为一道巨大的身影,蟒身、虎足、狮尾、鹿角、牛首,在人族百万军上呼啸掠行,穿过杀阵重重,腾天认得那道身影。
——苍龙王·傲苍穹。
龙是神兽身,而苍龙部是为龙神裔,纵使上古已远,血脉中龙之勇武依然沸腾在每个苍龙族人的身体里!
傲苍穹幻化兽身呼啸而来,一路挟龙威青风紫电横扫成径,竟无人敢撄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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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邙荒野。
厚重的寒气,冻煞了白日青云,将云空染成昏倦冥冥的颜色。
近北之极的寒气,深透到每个战士的战铠之中。即使深居边寒的荒州、幽云、苍州北地的精锐也有些吃受不住。此地已过冥暮绝顶,深入寒荒。
北路盟军攻到这里,兵马或战损、或疾病、或冻死已去其四。如今不过**十万,能战之兵只有北寒一代的北地之士与月照祀水宫精锐及绯翼族高手。
不过,纵使如此,也足以攻下北妖各个残部。
妖族海皇部深谙水战、亦善于守御,无奈兽身厚重巨大,在白河浅水流冰之恶下,面对祀水宫巫士与绯翼猎手压制也只能且战且退而已。
黑夜族确是难缠,战士不过十万,但那精准一场的箭术、天赋的夜战之能,耐于极寒的体质,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御剑之术、来去如风的迅敏;加之对于寒荒地形的熟识,还有阴狠诡异的黑水玄风秘法,几令北军攻势受挫。
以十数万羽能强拒北军百万的因由。
不过,他们有绯翼,掌握着对于阴邪的鬼冥妖魔都极尽克制的血煞之炎的上古羽族,其迅烈的战法、一击必杀的弩术,无与伦比的单兵作战能力、神鬼莫测的刹灭身法,却令十万黑翼不敢轻袭。
寒荒之野的深处,百万带甲的锋刃所指。
——一座城傲立当之。
孤傲、冷酷的耸立在犬牙交错的北邙险峰之间。
黑琉晶是宫城最浓重的基调,巨硕的天然绯晶被巧夺天工的镶立城之之中黑夜王宫的顶端。
瑰丽的血色盘踞在阴寒冰冷的黑色霜华里,上破月华,下汲戾气。风中丝丝不绝的凄厉,放佛便是自那阴冷纯净的玄血光华传衍!
大片大片的寒荒雪草在寒鸦嘶哑的声色里摇曳,从人族战士的脚下盛放千里直到那远烟深处的孤城脚下。
轻羽似的霜雪,应风摇洒在北冥的穹苍,打落在每个战士的兵刃铠甲上。
“玄血霜城。”
不知谁喊了一声,这漫天的寒意,竟是更加深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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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红月,天冢山。
凭借青白羽族神箭,折损过三成的南军只将南红月妖族四部压死在天冢关内。
无双飞将靖扬身为此战南军的前军统帅,在前军主将杨桦战死于登陆之战之后,督军于此。
妖族远比他想象中要顽强。
虽有数倍兵力,他们并未在对弈上讨到半点便宜。
七万青白羽神箭手弓开满月,秘银制的箭镞在烈日耀光之下熠熠生辉,冷白的杀机威慑着一箭之地之外的妖族将勇。
苍云下,风声俱偃。
青白羽族人拍翼浮空的声响在百万杀伐的战场上清晰可辨。
靖扬提着画戟措马出阵。
“靖州一百七十城,白马画戟镇南国。”
——那是他名动九州的武名,一支方天画戟横扫靖州一万九千三百里,以一万三千人敌强越十万雄兵,天下九州莫不闻其声名。自他,才有了靖武国这十年九千里疆土的强盛,而邻国近城无不俯首称臣。
画戟寒铁的银芒放佛抽取了百步里的日暖,凝起弥蒙轻薄的寒雾。
靖扬擎戟直指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