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是····
雪月····
雪月?
雪月。﹣>
这亿万光年的混沌····
这惘似无垠的虚空····
穿梭如流光的躯体····
在混沌的光年尺度里流火般释燃消逝的身体····
在虚空的奔驰中如砂砾崩散的脸···
还有那些一同被绞碎冲溃的千万片记忆的碎片····
最后···
名字。
姓名。
谁的姓名?
雪月?
雪月····
我是···
我····
清遥·····
光,消散在辉煌耀白的苍穹尽头。
——也许,这里是尽头。
是的,尽头。
光,冲贯心神的耀白,似烈日在即的耀白。
没有颜色,没有视线····
一切被耀白的光所冲掩。
光的极致···
是暗。
他睁开眼。
迎接在极致耀光的背后是不见声息的暗,还有冷。
是寂灭一般的冷。
没有···任何的---颜色。
——还有生命的迹象。
他低头?
他还有头?
是的,他低头。
在极致的黑与暗之中。
他看到一点点蓝白如雪碎的光点在虚无与黑暗里衍生汇聚到他的目光之下···凝聚成一具身体的轮廓——这是他的身体?
也许是的吧···
身体在迷茫的怀疑里慢慢背凝成。
他从身体上抬起脸,迎接他的视线的也不再是一片黑暗,那是光····七彩交错久违的光,那光————叫晨曦。
他张开眼。
第一眼是照到他跟前名为朝霞的颜色,他的身前有一只玄金浇铸的龙首凰尾长案,案头龙首镶做双眼、成年人类拳头大小的金晶石映着霞彩焕发着辉煌的光彩。
而他置身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有鎏金雕龙兽为壁、有金凤银鹤浇铸成灯,还有群臣谨立、庄重肃穆。
“妖皇陛下,您终于醒来了!”身侧一个一身金袍金翼的华美男子恭谨地地下高大的身躯,看着他睁开地双眼,惊喜异常地说道。又转身向着案下洪声宣告:
“我们的希望——妖族无双的妖帝——雪月如星野先生所料在这辰时三刻龙起之时苏醒了!”
随着这一声宣告,案下随即想起一片片欢悦而恭敬的伏拜声:“妖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妖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伏拜之声从案下的群臣开始传衍,传到演兵场、传遍宫城、传出宫外····传到他耳力也不及的位置···
那是,从于心底的敬畏与庆喜,如乳燕望归巢、如幼豹待母哺。
雪月····好遥远、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那似乎是他的名字··
也许,确实是他的名字。
他叫雪月么?
案前的人们所庆喜的是他的醒来么?
所有人都在希望都押注在他的苏醒么?
那是多少人的希冀?他不知道。
“遥····”他轻轻喃着这个在光烬之际、寂灭之时,都不能舍弃的名字,而脑中却是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是他心力有余却抓不住的光点。那一点,却似能将他的心莫名牵扯、莫名起彻于心扉的痛。
他从紫金龙座上支起近乎枯败的身体,渐渐被阻挡的视线被站起的身体推开。
血瞳黑羽的额箍玄金凤凰羽冠的年轻翼人、银白巨翼虎纹银铠的妖将,还有在万岁呼声之中不顾礼法自案下喜极而泣飞奔向他的火红羽裳的绝色女子。
他听到——“哥哥···”
他还未复苏的身体被一具柔软的身体撞了个不稳,那个火红羽裳的绝色女子将他死死拥住,温软如玉的手臂此刻像金箍一般将他拥得死死,令他莫名地放弃了抵抗,而选择了有些僵迟的抬起手臂拥住了怀中的女子。
——她一定是他极为亲近的人吧?哪怕是记忆还未能复苏,也能轻易的接受了近乎初见的亲密。
她一定是那个连光年都不可抹去的“遥”吧?
“遥····”他笃定的轻轻在她耳边呢喃,声色极为清浅,浅到他相信她能听见。
遍天彻地的万岁声轻易的掩盖了他的低语,怀中的红裳女子不能细辨后微微一怔,继而错觉般自嘲一笑,闷声在他怀中:“我是烈姬啊··雪月哥哥··”
烈姬···烈姬···不是她么?···她会是谁··会是怎样的人呢?会不会像烈姬一样美丽,像她一样对我依赖呢?雪月心中微微失落,而手中却是将她拥得更紧,毕竟——她是醒来之后第一个令他陌生生的心脏第一个感到温暖的人。
他拥着怀里红羽霓裳的绝色女子,直到响彻城寰的万岁之声慢慢落幕。
是身侧金翼华服名冠猎天亚王的俊美男子如他心意的平复阶前殿下群臣的欢呼,将朝会散去。
很快,殿中所剩渐少。连同一度奉为代妖皇行事的猎天亚王、烈狐王也一一退出殿外,最后告退离去的是黑夜王与黑夜佐相。
他才是将怀中名为义妹的绝色佳人放开,而怀里的烈姬也是止住了泣声、平复了心境,一双瑰丽绯瞳里还有散而不去的惊喜与欣慰。
“哥哥···你终于醒来了···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么?”雪月疑惑而迷茫地说道,似乎··确实是有些久了——譬如那一段无尽虚空的漫旅,陨灭与复生的经历。
“不久不久····”烈姬泣着声笑道,“只要你醒了,这些光景都不算久。”
“我叫···雪月么?”他不确定地看着她问道。
“是的,你是我烈姬唯一的兄长,这泱泱数十万妖族纵古横今的无双信仰、我们的皇。”烈姬道述着,言语中满是敬仰。
——这是多少年?不同于二代妖皇炽空饮恨于流石峡、五代妖皇天梭悲情于冥暮绝顶、六代妖皇六翼辗转流离于千年之间最后魂陨于东海月照炎谷;雪月是第一位正面力挫混沌圣教祈月山的联袂,并将人族十数万里的联盟崩解溃散,使人间这百年之间都将人才不继、兵战乏力。
“妖皇么···”雪月仰面像殿外天光轻轻一叹,心中竟是有几分莫名地失落、疲惫。
他微微合上了还未适应的双眼,将半张脸颊放置在殿里残存的日光之中。
——这是一场新生,而记忆的复苏远比身体回暖的慢,慢慢··他的心底跳起一段关于年华的记述,那是他似乎沉睡之前最后的时光。
毁天灭地的死战,烽火狼烟横天断岭;遍野的厮杀哀嚎,以及流转狂乱的天风日月。
那时他手执着一柄震慑天地的魔器,与一个白衣飘然的年轻男子各掌天地一方,不容于人间的两处绝世玄力终将六道轨迹崩解、将时空宇宙撕出裂隙····
这是他苏醒的第一段清晰的记忆,也一定是最近的光景映象。
他睁开双眼,向身侧佳人问道:“烈姬,今日是何日了?”
“红月历一万零两百十九年,七月初三。”烈姬答道。
“风华历九九零九···”他回忆着那时刻度,怅然一叹“我竟是在混沌里虚度了六年···”
“恩。”烈姬亦是一叹,“红月之战之后的数年,人族再无兴斗之力。妖皇城百废俱兴,唯有城外数万鬼冥之众留恋不去,时为隐患;某日,我在城上观看城都内外建设,时值黄昏,骤然西北天际夕光俱收,流霞横泄,紧接着天光崩裂,虚空从中生出,继而光华凝滞,从夕光里你双眸紧闭踏破日轮而来,最终落在了妖皇宫正殿之上。我们以为你就此归来,谁知你从虚空踏回之后却是陷入长眠,妖族中名流医师都束手无策,后来人族月神与星野先生一路循道解除因昔年红月大决所衍生流泻到人族边境州城的阴冥邪毒与戾毒瘟疫而追溯到了妖都,被黑夜佐相请到宫中几番施诊下药之后,断言你将在今日苏醒。”烈姬瞧着他一成不变的容颜,“这一睡便是两年。所幸,只是两年你终于是醒来了。”
“人妖不是死敌么?”雪月默叹,“而我竟是受人族所救治。”
“洛月神只说与哥哥是旧相识。”烈姬答道。
“这样么···”雪月道,抬手按了按生疼的额头,不再勉强自己去强行回忆。双瞳也顿是变得极为清厉的银白,将银月王族最初的冷硬果决展示无遗:“我既然已经醒来,那么烈姬你去传告天下,就说我雪月----不,雪月二字太过柔弱,‘冰雪做心、势当煌煌’,从今朕叫雪烨,我雪烨将在一月之后踏马天下,猎东陆千国;顺我者安,逆我者——屠。”
“哥哥,你真得决定了?”烈姬欣喜又不安地道,“若是···”
雪月淡然一摆手,“洛月神予我只是私人之间的恩情,人与妖始终是宿命的对敌。待我平荡九州,予她千里安身便是。”
“是。”烈姬跪身承旨。
——数年养兵,为雪月这一言早已久待。
“御妹平身吧。”雪月伸手将她扶起,起身走到殿前、一双银眸落在天穹高处,眼中却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霸欲、而是迷茫而空白——那是义妹的心愿,也是追从他的泱泱妖众的夙愿,这已经是丰厚的理由。至于其他,随遇随缘吧。
烈姬起身,心中满是欣慰,不禁将美目放望东方天穹,万年的夙求终将达成了么?妖族与人的死结终将破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