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妖都。n>
残垣、断壁、碎石、荒烟・・・
一眼望不尽的狼藉。
天色,又恢复了战事未起之前的苍凉。
橘红色的流霞,和着四起而呼啸的苍风燃起。
一眼千里的废墟,一眼千里的平地。
五年,血湖的水慢慢被盛满。
五年,妖都的城渐渐被重竖。
五年,妖族聚首等待着皇者的归来。
城外,是无主游荡的冥灵。
――它们,离开地底以魂湮为供奉,如今雪月不见、魂湮已失,它们也成了无主之物。
只有不知年月,无生无死的游荡在这片冥主之气还未散尽的土地上。
这一战,
妖族惨烈,百废待兴。
――
红月郡主烈姬独步在黄昏之下的城头,一双美目遥看天边,在流彩飞霞之外万里的天地间流连寻觅,最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声色极轻极淡、却不防入了身后随来的人的耳里。
猎天亚王・裂空战一袭金袍、形容华贵,踏着落日余晖走上这新建不久的城楼。
他听到了烈姬的叹息,而一双高贵的金色瞳眸亦是追随者落到天际深处,生起些许怅然。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如今妖族之中地位、武力皆在一人之下的绝色佳人,佳人的脸上亦有着与他类似的失落,他回过眸眼又转向渐暗的天穹:“郡主也是在想雪月妖皇么?”
“是。”红月郡主淡声答道,却低低垂下眉目,长叹了一声。
“也不知陛下如今如何・・・那名作善听的异族高手似乎与妖皇陛下同出一处师承,竟是在无魂湮圣器的情景之下,也能祭出轮回寂灭的法门,将雪月妖皇送入了被禁忌之力撕裂的时空裂隙。”想起此处,睿智勇武如他,也不由得背脊生寒,那名异族青年的修为实在太强,强到了几无可匹敌的境地,若那人再来,以如今仅剩的十万妖族残用几乎会没有任何悬念就会被抹杀。
呵・・・・无法抗衡的存在啊。
“他不会再来的。”红月郡主淡淡说道,声色中极是笃定,那一场惊世对决,她是为数不多仅次境界的存在,也是相对清楚其中过程与结果的人,“哥哥的禁忌之力掌控并不在那人之下,且以魂湮圣器不世之锋,那人只是借了对魂湮法诀的熟悉将哥哥送入了裂隙,而自身也并不好受。”
裂空战闻言略想,也是释然――的确,否则之后凶冥之物肆虐,那人也不会毫无作为,而只是任由事态发展,想来那一场对决已经用尽了那异族强者所有的玄力。
裂空战忆起雪月最后一日造就的惊世翻转,不由一叹,“若是如今雪月妖皇在,就算以当下十万残兵,也足以踏平那东陆九州了。”
――那一战,妖族势力几乎尽毁,炽凰王、赤炼王等数名绝顶强者因此殒落,海皇敖烈身受重伤,妖族八部精锐十去其六,其余百万种毁杀九成,而黑夜一部更是为此战堕落成嗜血而生的血妖。不过人族也不好受,混沌圣教武备在此役之中毁伤大半,月照南疆两路兵马全数葬送,九州精英俊才尽折此地,月照雄主等诸位人间至鼎的高手这几年里也相继病亡。
盖此一战,将人族鼎盛之势败尽,如今的人族也羸弱到了极点。
与妖族,不过持平罢了。
而六道**师若非流真大祭司在禁忌之力爆灭的刹那召回了祈月山,只怕也是与月照云天一样的结局。但据说,六道也并不好受,这一战中受阴冥戾气冲体一声灵脉俱损,依靠着天心楼圣力护持而得了一时的不死不毁。
若是,如今雪月妖帝重归,东陆九州再无一支强兵可当妖族锋芒了。
“我只想他回来,与征拓九州无关。”红月郡主道。
“只是时空裂隙之威・・・・”猎天亚王眉间拧起几分无奈。古往今来有不乏武力卓绝的强者以不世之力破开虚空,其中不乏被虚空吞噬者,但没人知道虚空裂隙之中到底有什么,因为无一例外,没有一人再次回到世间。
虚空所在,也就成为了命劫之外,世间强者的禁忌。
雪月妖皇武力已凌驾世间,几近太玄。裂空战原以为虚空之强当不足以困锁住妖皇。可是,五年去了,雪月帝并未归来,这时间包括他在内所有妖族族人对于雪月帝是否能生活已经绝望,对于虚空裂隙之强再一次有了更为深刻的恐惧。
――这与世俱来的虚空裂隙,到底是如何创生的?连靠近五帝修为的强者都难以抵御?它到底有多强大?
“不,他会回来的。”红月郡主道。
这一句答案,裂空战已从她口中听到无数次,但每次都是一样的笃定。即使五年的时光,也没有令她有丝毫的动摇。
也许这是一种执念吧・・・・
而红月郡主必须依靠着这执念站着、活着。
明月如璧,破开了黄昏的沉重,无声升起。
“他,回来了。”红月郡主幽幽一叹,声色飘忽游离,裂空战闻言一愕,恍然如假。
――――
枯叶、残枝、**的气味充盈在这里的每一寸空隙。睁开眼,天空是浑浊暗红的。
到处・・・・
到处是血腥的颜色。
这里,没有人气・・・或者是生人的气息。
也没有死气・・・是的。
这里什么都没有。
心跳・・・
呼吸・・・
寂静?
死寂!
他茫然的支起身体,低下高傲的头颅,望向胸口。
他,想要听到心跳的声音。
没有,
都没有。
他伸着手,按到胸腔的位置。
放下・・・
心没有在跳。
也没有呼吸。
他错愕的睁大眼。
因为手,毫无阻隔的陷入了身体里!
是的毫无阻隔,连穿缟式的阻力也没有!
这是?!
他的身体・・・・
他起身,身体好轻――是的,好轻,没有一点重量?!
怎么会?!
他抬身踩过落叶,枯黄的叶子随着他的脚的印下,竟是・・・扭曲了。
没有碎裂的声响,而是扭曲――是的,就像是水面上的月影,诡异的扭曲・・・
他,再一次抬头。
这一次,天空有月,如白璧。
这一次为什么会有月?
他低头,再一次踩过枯叶
――擦,干脆的碎裂。
为什么会这样?
他侧身看去,不远处有湖,湖水明净映着月。
月儿昏黄,弯得似一只小巧的轻舟。
那月?!!
他再一次抬头,天空有月、昏黄,如舟。
这?!?!
他,骤然选择闭上了眼。
心中景象如回映。
枯叶、残枝、腐朽的气息・・・
暗红的天空・・
昏黄的天空・・
明净的月璧。
不远处的湖,碎裂的树叶,昏黄的月,明净的天空・・・
他,突然凝止了念想的回放。
所有景致扭曲在一起,如旋流汇合,最终尽归于黑暗。
――黑,没有一点颜色的黑。
静,没有一丝声色的静。
・・・・
慢慢,他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心・・在跳。
呼吸,出现了。
心中的黑暗寂静的世界,慢慢浮现起一张轮廓,那张脸・・・像极了幽天鬼殿中镇守地狱之门的牛头鬼神。
不・・・他,额前有角,独角,银白。
那张脸迅速清晰!几在一瞬之间冲到了他的眼前!
他心头震醒,骤然张开双眼。
那张脸就在眼前!一片青白色的冰流扑脸而到!
他由不得细想,提身连退出数十丈!
那张脸随着他的飞退而追击增长,在他连退出四五十丈的距离时,那张脸也由牛头大小增长到了数丈宽大!
那青白的烟气带着凛冽的冰寒之息已是铺天盖地!
他是妖族一代枭杰,身居接近太玄的撼世修为,既然已有还手之力,安能再退?
掌心里玄力一凝六色光华如雷光爆裂而绽,魂湮圣剑便在爆裂绚光里凝生而出。
反手,一剑重劈而出。
古朴的剑身陡然斩出一道巨大的月牙烈芒,光芒里七彩炫烈,甚是辉煌!
七色的斩芒甫一出已生惊天动地之势,此间宇宙便是一阵激荡!那斩芒锐鸣激响毫无悬念的将眼前漫天遍野的青白雾气一斩为二!
剑芒一念过出百丈,那漫天虚物、四野幻象尽在一斩之间崩散碎裂。
雾尽。
雪月放下魂湮圣剑,凝眸探往剑芒最终落点。
一百七十丈外。
方才那数丈宽大的脸又复缩回了最初牛脸的大小,那张牛脸之后是一块色泽淡灰的身躯,那躯体也似牛身,看起来有些飘忽,就像雾气构成的一样。雪月没有看到它的四肢。巨大的身体匍匐在地上,至于那身体有多大・・・
雪月没有看到尽头。
是的,整个天地仿佛都是它的躯体。
幻景全部被他一剑斩灭之后,他望眼所到只有如那张牛脸的身体一样的颜色,灰。
整个天地,也是一片驱不散的灰。
那牛脸蜷缩在地上,从鼻子到额头是一道六色闪动的裂纹――那是魂湮一斩的裂伤。
魂湮竟是劈不开它?
它是什么?
“愚蠢的人类。”它终于开口了,声色来自于此间的所有方位,若不是他正看着它的双眼,他都会认为又是一个幻景,那双眼里是分明的怒火,“居然能伤到我?”
它能窥知人心,所以之前它能依照雪月所想而篡改周围的物景。一个能窥知人心的生物,自然也能模仿人的语言。
只是,它似乎有些粗心,也低估了雪月的心智。
“我不是人类,”雪月淡淡一笑,“这里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