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杭州市局重案组的讨论室里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就像残烛照射出微弱的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捏着一只老式的英雄钢笔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一会儿写写划划,一会儿涂涂改改,一张a4纸上满满地都是他混乱的思绪。桌子上离他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木制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穿着警服脸色严肃的青年男子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孩的合影。
一个穿着白大褂,消瘦的脸型上留下细细微微的眼角纹的中年女法医拿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轻声轻脚地放到中年男子所在的办公桌上,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老骆,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忙了三天三夜了,哪怕眯一会也好呀。”
骆组长从沉思的状态中清醒,看了一眼身边的额人才松了口气说:“原来是你呀徐法医。我还以为那帮小子会有心过来呢。”
“老骆,可别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帮可爱的小家伙。要不是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收集证据让他们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那里还用得着我,还不是跟跟地扒在你面前晃悠呢。”徐法医打趣着老骆,几十年的交情让他们的交流透着对彼此的默契和舒心。
一想到组里的那两个活宝,老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郁闷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拿起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明暗灯光下老骆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对着坐下的徐法医说:“既然你来了,我们就再核对一下尸检报告。死者张桦,男性,55岁,万桦化工集团的董事,三天前死于自己家中的别墅。根据尸检报告上的描述他应该是短时间内吸入过高浓度的氯气从而导致急性中毒死亡,可是为什么在报告里死因一栏上面没有填写具体的死因呢?”
徐法医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才说出她的顾虑:“老骆,其实我也不瞒你,死因这一栏我之所以没有填,是因为我发现死者的死因有悖常理。你知道法医报告中关于死因这一栏的填写对于每一个从业的法医来说都是慎重之中又慎重的事。一旦填错,这不仅仅是对我们侦查行动的不负责,也是对每一个死去生命的不负责。”
“老骆,以我多年的法医经验来看,你们三天前送来的那具尸体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尸体经过我的解剖后我发现死者的咽喉处存在大量白色和粉色的泡沫痰,死者的上呼吸道出现黏膜炎性充血和坏死的现象,而且死者的呼吸道气管也出现不同程度的受损,这些特征都是死者氯气中毒的表现。除了这些体症之外,我还发现他死者的呼吸道有了不同程度的化学灼伤。他的面部紫青,眼部结膜出血,尸体上又有硫化氢中毒的迹象。综上所述死者生前被迫摄入过不同种类的有毒气体。”
“在尸检之后我在实验室里给死者做了胸部x线,根据x射线图我发现图里死者的胸部有大片状均匀密度增高阴影,或大小与密度不一,边缘模糊的片状阴影,广泛分布于两肺野,少量呈蝴蝶翼状。这说明死者的肺部主要呈广泛、弥漫性肺炎或是肺泡性肺水肿。我上面说的这些尸体解剖材料说的都是有毒气体导致的急性中毒症状。”
“那么接下来我要讲的是这具尸体真正有悖常理的地方。我在检查尸体的时侯发现死者的骨骼、脂肪和肝脏中的重金属含量远远地高于一般人,这种高含量我只在一个生活在重度重金属污染的环境下很久的人身上才见过,他们身体里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病变,例如骨骼生长不正常、骨骼疼痛和癌症等等。这对一个化工公司的董事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难道他不知道身体重金属过量的危害吗?更离奇的是我后来调到了死者在市医院的体检档案。死者在今年4月份到市医院进行过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在他的病历卡上显示他除了有一点高血压和脂肪肝外,他的身体十分健康。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长期受重金属污染而导致身体机能衰竭的病人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黑暗中老骆面无表情,一只手拿着钢笔一下一下地戳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嘚嘚嘚”的声音。听完徐法医的话,他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说:“而且根据我们同事的走访情况和市里这一段时间的监控视频来看,张桦这一段时间显然没有到过有重金属污染的环境,就连他自己投资的化工厂他都没有踏进过半步,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一系列中毒情况呢?”
“我也不知道,从我们法医的角度来说这次我没法给你建议,毕竟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徐法医摇了摇头,表示即使是她经过尸体的解剖之后对这种混合形的有毒气体都一筹莫展,一般来说某些有毒气体混在一起是会发生化学反应的,可是从尸体的角度上来看却不是这样,难道是凶手对尸体进行反复实暴,这是一起报复性犯罪?
“滴答滴答……”讨论室里闹钟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市局大楼里空空荡荡地回响,骆组长和徐法医坐在椅子上各自深思。这件案子疑点重重,需要深究的地方实在太多。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一处除了死者之外的指纹,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的头发,甚至没有一点有人从外面闯入过别墅的痕迹,难道侦查人员就连凶手都存不存在都无法判断?可是从现场来看死者死前确实有过挣扎的痕迹,如果没有凶手的话他为什么要采取这种那么痛苦的方式来自杀?一盒安眠药就可以解决了的事干嘛要搞得那么惨烈(当时死者的尸体皮肤溃烂,死状极其恶心)?而且今天白天那个上面派下来协助调查的楚警官为什么一口咬定这是一起谋杀案,他在别墅区指出的那一小块被化学药物灼烧过的阳台栏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骆组长狠狠地搓了搓头发,越想越乱显得毫无头绪。交代了徐法医一声,骆组长郁闷靠在窗边拿出一包利群抽了一根,用打火机“呲呲”地点了起来。微弱的火星燃起了细细的烟柱,小小的光照得骆组长的脸上忽明忽暗。烟灰飘散,夜里的霓虹,嘴边的火星,都映在骆组长的眼帘。微弱的思绪就像漂浮在深海里绵绵长长不知去处的藻群,而远处的霓虹灯就像一双双小丑的眼睛。小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无意义的歌谣钻入骆组长的脑海:“霓虹灯,霓虹灯,老头的大奔,小丑的大灯。嚯嚯嚯嚯,小老头,大小丑。谁想要这又老又蠢的大奔,谁想要这又傻又笨的小丑。光鲜亮丽的大灯,满载荣誉的老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