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风朝素来以法令治天下,而大理寺主管刑讯审查,乃是国之要部,新任大理寺寺卿林义身居要职,却妄自尊大,不守礼法,置国之法令于不顾,置国之公道于一己意愿,实乃皇朝之大不幸,我等联名上奏,望圣皇主持正义,罢免林义,任用有能力有威望者管理大理寺……”
一张奏折,由希冷禅主书,附带诸多官员的署名,被呈递进御书房。℡>
御书房外,众多朝廷命官彼此议论交谈,眼神时不时瞥向林义,目露寒光。
“唉,老夫早已退居田园,不问朝政之事多年,今天被迫入宫,实乃万分无奈之举,若是我那霖慕孩儿平安无恙,老夫定不会走到这一步!”希冷禅摇头叹息,满脸落寞与无奈。
二皇子上前一步,声音低沉,道,“老元帅不必自哀,您带着众位同僚弹劾恶官,乃是正义之举,林义之行径,我等虽陈诉一番,但远远不能代表其恶行之所有,贪赃枉法、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纵容亲人**,林林总总,光是我等知晓之事便已骇人听闻、罪恶滔天,父皇若是得悉诸多事端,定秉公执法,严惩林义!”
“老元帅莫要心急,在场各位皆身居要职,不仅有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两位一品大员,更有礼部、圣城卫领导层,甚至大理寺两位少卿也站在我们这边,几乎整个朝廷三分之一的高官全部在此,弹劾林义定然不在话下,即便是圣皇有意偏袒,也不得不思量一番,否则难以平息众怒”,一位圆脸官员说道,此人身宽体胖,肥头大耳,乃是刑部侍郎,位高权重。
如此多的高官重臣,每一位跺跺脚,朝廷都要晃三晃,集合这么多人弹劾林义,绝对手到擒来,即便圣皇偏袒林义,也不得不顾忌众人的想法。在所有人看来,即便林义不死,大理寺寺卿之位也必然会被摘下,这也是二皇子等人敢公然针对林义的原因。
虽然林义实力强横,但只要大理寺寺卿之位被摘下,他对众人的威胁便会小上很多,等于没有獠牙的老虎,再加上前兵马大元帅希冷禅牵头,林义不可能翻身。
事实上三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一直明争暗斗,彼此敌视,但为了拔除林义这颗钉子,他们很默契的选择了联手。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站在御书房门口,不断搓手,紧张到极点。
奏折早已被呈递进去,一炷香时间过去,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咯吱
御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位身穿蓝灰色锦衣的苗条身影出现,皮肤白嫩,举止娇柔,脖子下围着紫色巾领,看上去端庄典雅。
喜公公,圣皇最信任的宦官之一,乃是大内总管,掌管圣皇宫诸多事务,此人约五十岁左右,细皮嫩肉,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喜公公!”
众人皆行礼,以示敬重,尤其三位皇子,态度和善,笑容满面。
林义面无表情,心里还在窝火,被一群高官数落与呵斥,他怒气难平,暗暗盘算着以后要好好算算这笔账,尤其是宥然与王战生,他们是自己的手下,如今却倒戈,伙同其他人弹劾自己,实在可恶。
喜公公声音尖细,点头回礼,“来人,为希老元帅看座!”
此举无疑惊呆众人,希冷禅虽然年迈,但也没到那种无法站立的地步,圣皇之用意,令人疑惑。
“圣皇担心希老元帅体力不支,遂命老奴搬个椅子供老元帅坐着等待”,喜公公呵呵一笑,躬身退后,恭敬有礼。
“请各位大人耐心等待”,喜公公微笑道,转身看向一直黑着脸的林义,“林大人,圣皇宣你觐见!”
喜公公话已至此,众人虽心生疑虑,但也只能如此认为,倒是林义率先被宣见出乎众人预料。
……
御书房内,圣皇揉着鬓角,面色疲倦,书桌上两沓折子,一份属于林义,另一份属于希冷禅等人。
“罪证确凿,希霖慕贪污受贿、杀人枉法、留下诸多冤假错案,按律当斩”,林义沉声说道,既然外面众人想要保希霖慕,他便愈加想要处死希霖慕,不仅是因为后者罪行当死,更因为他曾被众人冷言冷语。
圣皇皱眉,一双眸子深邃如星空,令人看不出深浅,偌大的御书房仿佛被冻结一般,寂静无声。
圣皇沉默不语,一直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林义见此情况,也不多语,自顾自泡茶倒水,一边品尝上等贡茶,一边等待圣皇命令。
半刻钟后,圣皇终于有了动作,他睁开眼睛,舒展一番筋骨,然后轻轻嗓子,道,“你可以出去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自林义进入御书房,圣皇仅此一句,再无其他指示。
咯吱
御书房的门再次开启,林义缓缓走去,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快看,林义出来了,似乎心情不错!”
“糟糕,难道圣皇听到什么流言蜚语,被人蒙蔽视听,所以并不打算处罚林义”。
有些官员脸色剧变,林义表现的越轻松,他们心里越是犯嘀咕。
“怕什么?只要我等面见圣皇,将他所犯罪行陈述出来,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杀”。
“秋后的蚂蚱,再让他嚣张一会,待会有他哭的!”
诸多官员嗤笑道,笑容满面,充满傲慢与自信。
希冷禅仰坐在圣皇钦赐的木椅上,表情轻松,笑容满面,一根暗红色拐杖不断敲打着地面。
“大帅!”几位身披战甲的将军纷纷上前,对林义所表现出的态度表示疑虑。
希冷禅呵呵一笑,不以为然,“无妨,三位皇子殿下早已掌握他所有罪证,待会面见圣皇,凭借这么多罪责,他必死无疑”。
三位皇子站在一起,皆冷笑不止,暗嘲林义打肿脸充胖子。
“笑?待会你会死的很难看!”七皇子赵熙冷哼道,声音虽低,却恰恰能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我等面见父皇之后,是不是应该从小罪开始揭露?否则直接爆出大罪,父皇或许会直接下令处死他!”二皇子赵礼哈哈大笑道,声音嘹亮。
三位皇子的聊天引来众人一阵哄笑,每个人表情都很放松,视林义为死人,眼神中充满不屑与藐视。
所有人都在等待圣皇的召见,只要领头的几位大人面见圣皇,他们有无数条理由弄死林义。
片刻后,喜公公进入御书房,转眼又走了出来,依旧谦虚有礼,面带微笑。
“喜公公,圣皇是不是宣我等觐见?”希冷禅从木椅上起身,大步上前,同时整理发饰与衣冠,准备面见圣皇。
三位皇子也迈步上前,嘴角噙着笑意,甚至清清嗓子,整理好了诸多说辞。
“恭祝皇子殿下马到成功,我等静候佳音!”
“皇子殿下千万别手软,当初我们可是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
远处很多官员小声喊话,圣皇宫内不得喧哗,只能小声呼喊,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只要几位大人踏进御书房的门,林义的结局将以凄惨收场。
林义笑而不语,仿佛在看一场华丽的演出,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他尤其关注到希冷禅,越是观察,对希冷禅越是厌恶,倚老卖老,表情做作,还在立牌坊。
“虚伪如狗!”林义暗暗点评道,对希冷禅恶心到极点,即便对方是受人敬仰的老元帅,依旧抵不过林义对他的厌恶与鄙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沾沾自喜,笑容满面,包括林义。只不过其他官员在等待喜公公点头称是,说出一句‘圣皇召见’。
“几位大人,圣皇甚是疲倦,已经歇息,估计今天不会再召见任何人了!”喜公公说道,声音尖细,在许多人眼中是那么的刺耳。
圣皇并不打算召见众人?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众人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喜……喜公公,你是不是搞错了?父皇怎么可能只宣见林义,反而将我等还有希老元帅拒之门外?”二皇子赵礼询问道,双眼直勾勾盯着喜公公。
然而,喜公公摇头,从袍袖中掏出一卷金黄色卷轴,大声喊道:“圣皇到,众人接旨!”
“奉天承运,圣皇有旨,大理寺少卿希霖慕贪污**、杀人枉法、纠结党羽,利用职务之便索贿受贿,造成诸多冤假错案,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孤皇甚感愤怒,念林义少卿检举有功,特任命为监斩官,于今日午时三刻在午门斩首示众,惩除奸佞,还皇朝以公正严明,同时大理寺寺丞秦有才,亦犯过诸多恶行,与希霖慕一起,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短短几句话,众人无不错愕与震惊,到底林义说了什么鬼话?使得圣皇连见众人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令斩杀希霖慕与秦有才。
“父皇为何坚信林义是对的?难道身为他的孩儿,连当面请示的机会都没有吗?”七皇子赵熙满脸费解,仰头长叹,却得不到答案。
“父皇不公啊!任由贼人为非作歹,却不愿听取我等肺腑一言!”二皇子赵礼以微弱不堪的声音说道,他不敢大喊,否则极有可能背上叛逆罪名。
“父皇之决断,吾不解!”大皇子赵仲摇头说道,并未发表其他言论。
三位皇子满脸不解,其他朝廷官员同样错愕与疑惑,很多人掌掴自己,深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正在做梦。而希冷禅则深受打击,一屁股坐在地上。
“圣皇一定搞错了,霖慕从小就很乖,他怎么可能做出杀人贪污的恶行?”希冷禅喃喃自语,眼神呆滞,“不可能,绝不可能,霖慕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什么品行我很清楚,小时候就老实巴交,连打架都不会,他怎么可能杀人?怎么可能做坏事?”
希冷禅如变了一个人,呆呆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满脸疲倦与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