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最终并没有去皇陵监工,他有更重要的作用。再次出现在朝堂上的他理所当然的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人们纷纷猜测着这一次他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今日的议题有些沉重,谁都不敢轻易开口。太子没有放过企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韩朝。“秦安公以为该不该发兵?”
“启禀太子,臣也以为二殿下此举欠妥,只是发兵一事仍需从长计议。”韩朝道。
太子沉吟片刻“为何?”
“二殿下虽举着清君侧,诛佞臣的旗帜,但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是何用意。若殿下贸然出兵只怕师出无名,将来史书上不知要如何记载。”韩朝道。
“秦安公此言差矣,二殿下此举分明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如此虎狼之心,人人得而诛之!”
韩朝反唇相讥“既然大人觉得人人得而诛之,不如亲自上阵?”
“你!黄口小儿!愚昧无知!”
“若依秦安公看,应当如何处置?”太子问。
“按兵不动,以观后效!”韩朝应。
众人皆不言语,垂眸沉思。
高子玉忽然道“臣以为秦安公所言甚是!”
殿上众人纷纷侧目。“高大人什么时候成了秦安公的党羽?唯他马首是瞻?”
高子玉没有搭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殿下!二殿下至今没有动作或许就是在等殿下沉不住气,到时候他便真正的师出有名。到了那时只怕殿下左右为难。”
太子闻言陷入沉思,老二的心思诡秘得很,万一他还有后招,岂不是腹背受敌?“此事非同小可,容后再议。”
兵部尚书上前。“黑水城已经开战,霍思渊送了急报回来,请求增援。”
黑水城一战本就一触即发,能扛到此时也算是霍思渊的本事。“准了。”
正在这时一直在早朝时装聋作哑的宗府却突然开口。“柔妃娘娘不久前顺利生下四殿下,母子平安。”见太子面不改色,继续道“陛下病了几日总不见好,或许见了四殿下,一高兴就好了呢?”
这法子民间用的多,被叫做冲喜。
高子玉道“从别宫过来路途遥远,柔妃娘娘产后体虚,四殿下尚在襁褓之中,宗府此举是否有欠稳妥?”
殿上议论声渐起,太子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宗府。“陛下一直很期盼能够降生一位公主和宝华做伴,这一次怕是要失望了。”
宗府当即被噎住,却不肯罢休,叫住韩朝“秦安公以为呢?”
韩朝,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宗府是不是忘了,我姓韩,是外臣!”
太子再次把兵部的人叫出来。“还没有赵赫的消息吗?”
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实在让人不敢往好的方向想。
“启禀殿下,还没有消息。近来山匪流窜的情况愈发严重,可二殿下却并未派兵剿匪,附近的百姓根本不胜其扰,民不聊生。钱粮也没办法按时发放,总在路上就被劫走。”
说到此节,他却小心的看了看太子的脸色犹豫道“二殿下似乎一直暗暗的将粮草分发给当地百姓,因此颇受拥护,根本没办法救济灾民。”
若长此以往,只怕将来未必不能分江而治。韩朝担忧的看向太子,不知他会怎么办?
太子唇角微扬“招揽民心罢了,不足为惧。”
“殿下!二殿下此举分明是要陷殿下于不义,其心当诛!”高子玉大喊,并顺势跪下,请求太子传召二殿下回城。
“高大人怎么比女人还善变?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近在咫尺的皇帝宝座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时不时的就会吸引注意,让人走神。太子收回目光。“下旨,传二殿下回城述职。”
韩朝低下头想,现在二殿下已经打了清君侧的旗帜出来,虽然没有直指太子,可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可若此时二殿下拒不回城,情况就不一样了。
几日不见,贺内监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细纹已经藏不住,争先恐后钻出来。“秦安公留步!”
“陛下心腹非内监莫属,如今正是内监效忠陛下的时候,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韩朝寥寥数语,换作从前,贺内监是断然不敢应的,可如今前途未卜,有人示好,自然不会不识相。“太子殿下有请。”
刚刚收拾出来的书房中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仓促的感觉,即便宫中宝物众多,也没有人敢真的用心装扮,生怕陛下将来病愈会因此治罪。
“阿朝!”太子笑容和煦,可韩朝却不敢小看。恭恭敬敬的行礼。
太子笑意渐深,亲自替他倒茶。“以前你最不喜庙堂事,没想到如今也能够说得头头是道。”
“从前年少无知,总觉得可以在祖父的庇护下过一辈子,现在想想当时是我太不懂事。”韩朝回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不由笑了。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才能长大。”太子目光深沉,似乎想到什么。“皇后娘娘说你也赞成将镇南王的棺椁挪到陪陵?”
“祖父一辈子效忠陛下,我想他应该也是愿意的。”韩朝突然跪下“臣想向殿下求一个恩典。”
“你先说。”太子没有立即拉他。
“祖父和祖母一辈子感情深厚,还请殿下准许他们合葬!”
太子道“陪陵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韩朝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请他开恩。
这是一次试探,韩朝第一次不经过赵璇的同意,尝试着做出自己的选择。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失败的时候,太子却笑了。“起来吧。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我又怎么能驳你呢。镇南王夫妇鹣鲽情深本就是城中佳话,便为他们破一次例,想必陛下也不会不同意。”
扶着自己起身的这只手的主人现在几乎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时候认识的那些人都越走越远,越来越陌生。
再次落座的韩朝刚刚端起茶杯,还没有喝就听见太子说“镇南王一辈子效忠陛下,你会一辈子效忠我吗?”
这话几乎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可韩朝却觉得此时正是时候。“只要殿下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韩朝就会在殿下身边一天。”
“如果有一天我被别人赶走了呢?”
“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在我有生之年!”
说来也奇怪,要是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太子根本不会信,可偏偏从韩朝嘴里说出来他就一点都不怀疑。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过去。
韩朝道“黑水城毕竟是前线,纵然霍思渊天赋异禀,一个人支撑恐怕也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你我之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直说吧,你有什么提议?”
“刘柏鸿这个人,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
太子想了想道“小时候整天横冲直撞的那个?我记得他现在也当差了。”
“正是,他现在在兵部当差,从小习武,空有一颗报效的心,却没有门路。”韩朝道“让他给霍思渊打个下手,以后也能有备无患。”
“赵璇让你来的?”
韩朝老实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拦你。”太子无奈摇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番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转头就敢告你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我知道,可我真的觉得刘柏鸿能替殿下分忧。”韩朝认真的看着太子将自己琢磨了很久的话全盘托出。“我知道现在朝中议论纷纷,主战还是主和还没有定论。”
“可朝中不能没有将领。霍思渊是个奇才,可是满朝也只有一个,若没了他难道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吗?赵赫现在又生死不知,若不提前预备着,将来真到了后继无人的时候恐怕就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韩朝分析得诚恳,让太子也为之动容。
“你这些话想了多久?”
韩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后面。“也没有太久。”
太子将杯子往他那边推了一下。“我这个储君做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最后还不如你。”
正喝水的韩朝停下动作,眼神穿过杯沿看他。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朝中其他人未必没有想过,可他们都不敢说,他们怕陛下猜疑,怕我猜疑。比起做个忠臣、谏臣,他们更愿意做一个庸碌无为的活着的臣子。”只要一想起他们为了自保而不顾江山的安定,他就觉得心寒、失望。
幸而还有韩朝这个大器晚成的,虽顿悟得晚些,总算不辜负镇南王一辈子爱护。
“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怎么想。”太子似有难言之隐,吞吞吐吐说不出口。“陛下当真将二殿下......”
并不是看不出来他的不敢面对,韩朝暗叹一声,正色道“陛下虽然给了二殿下许多方便,可最终也没有将他册立为太子。”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你悄悄的替我去外头找一找有没有善制陶俑的匠人。”
“这样的匠人宫里应该更好找吧?”可太子的神情分明在说这是一件不能交给宫里的人去办的事情。
“别让人知道,尤其是赵璇。”这样的嘱咐更加坐实韩朝的猜测,可太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即便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韩朝依然在思考这个匠人该去哪里找?正在这时,沉重悠扬的钟声穿透整座城市。韩朝认真的数着敲钟的次数,脸色愈来愈难看。
八十一声丧钟鸣,龙馭殡天!
“快回府!”韩朝冲外头大喊。
公主府中已经将颜色鲜艳的东西全都换下来,每个人都淡妆素服,沉默寡言。
站在廊前的人像韩朝的主心骨一样,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赵璇抬头看向宫城的方向“宫里现在只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赵璇猜测的不错,宫里人人都换上丧服,由皇后带领着正在寝殿中哭丧,声音哀戚延绵不绝。
太子跪在陛下面前,面上无悲无喜,心情复杂。
他在的时候,自己心里怨他心里只有帝王业,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可现在他真的撒手人寰,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贺内监已经哭成了泪人,涕泗横流的守在一边,几乎要晕厥过去。
亲手为陛下覆面之后,他走出寝殿,看着匆匆忙忙的宫人,心上一片茫然。
皇后终于哭够,将宫妃全都遣散,站在他身边。“幸好早有准备,再过几天,你就能称帝了。”
“母亲在此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能不能称帝吗?”
“你必须称帝!”
萧奕亭苦笑着转身。“母亲,你已经成为和陛下一样的人了。”
皇后愣在原地。“我都是为了你啊!”
苦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他却不领情,还要翻过头来诘问自己?
“以前我没有一刻真的相信过他们指控母亲的那些事,可今天我却不敢肯定。”他将皇后一个人扔在原地,大笑着离去。
听到笑声跑出来的宝华和贺内监面面相觑。
将震惊的神色收敛掩藏,皇后道“太子殿下悲痛欲绝,一时乱了分寸,还请贺内监跟上去,看住他。”
贺内监连忙应了,一路小跑着去追赶。
宝华依偎在皇后身边。“母亲,太子哥哥是疯了吗?”
“胡说!”皇后的怒喝将宝华吓了一跳,原本就绷得很紧得弦忽然断了,抽抽搭搭的开始哭。
心疼的抱住她,皇后放软了声音道。“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巴不得他犯错,这样的话不能说。”
宝华抽了抽鼻子道“女儿知道了。”
宫灯渐次点亮,白幡挂起,处处都透着一股凄凉和阴森。宝华紧紧的靠在皇后身边,头一次觉得回宫的路这么漫长。
“明天赵璇要进宫,你把她留在你那里。”皇后忽然道。
“为什么?”宝华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赵璇并没有进宫。“她为什么今天不来?”
“今天来的必须是血亲,她不配!”
皇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吓了宝华好大一跳。“母亲想把她怎么样?是因为她当初没有出手帮我吗?”
爱怜的摸着她细软的头发,皇后轻声道“她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我知道她不会主动为你开口。”
“那母亲还让我去求她?”
“她不会,可韩朝会。”皇后道“而且陛下一直忌惮她,虽不知是为了什么,可只要她去过你那里,陛下就不会轻易让你离开都城。”
宝华这才惊觉自己在无心之中将赵璇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为什么这么多年却能一直顺风顺水?让这么多人防备?”宝华问。
“因为她来自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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