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你不是还有我吗?
下午,我将自己埋进了一堆文件里,从整理到熟知,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从样书的版块设计到杂志社名下作者们的文章审核,何止能用一个多字来形容,简直是多到不能再多。
幸而还有小白这个得力助手,否则,我即便在办公室里坐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会把这些工作忙完。
于是我很没有下属精神的跟小白吐槽说“小白,你家沈总是故意整我的吗?这么多文件等着我处理,确定不会要我命。”
小白基于我的吐槽想了想,转而很腼腆的回答道“主编,其实你也不能怪沈总,他这段时间可忙了,根本没空顾得上咱们杂志社。”
“哦,这样啊。”我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同样跟我忙碌的小白,接着,又扑身到文件里,开始漫长的一天。
下午五点,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来人往,拥挤异常。落幕的夕阳倾斜,剩余光照亮着这座拥堵的城市。
我站在杂志社一旁的人行道上,伸手拦车。奈何客满为患,拦了半天,也不见一辆出租车迎面停下。
我只好尝试走到更远的地方拦车,由于这里距离我居住的地方,路途甚远,在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后,我果断放弃了走路回家这个念头。
我在一座偏离闹市区,地处繁华的公交站台前止了步。
多年不曾再搭乘过这种惯用的交通工具的我,跻身在茫茫人海里,失了方向。
仿佛一抬头,还能看见当年行走在人群里,穿透人群而来的青涩少年。
心,没来由的一疼,手指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恨不能掐进肉里,让自己清醒再清醒。
远处的公交车慢慢驶来,在站台前方缓缓停下。
站在公交车等候的人群蜂蛹而至,你推我赶,只为在公交车安全停稳之后,做冲上车的第一人。
我正欲踏步上前,奈何还没走上两步,公交车就已发动远去,只留下一堆未能挤上车的路人在路边不安徘徊,等待着下一辆公交车的来临。
夜色在不知不觉间降临,路旁昏黄的灯光渐渐亮起,照亮着仍旧焦急回家的人群。
身后的公交站台上,广告牌也一一亮起,为这一地暗黄添了几分亮白之色。
手下意识的摸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一看,时间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
原来在这不经意的磨蹭中,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我原地跺了几步,缓和了下因长时间久站而麻木的双腿,盲目四顾。
路旁的灯光越发的昏暗,将路旁拥挤人群的身影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暗黑型的庞大怪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没能如愿等到公交车的到来,遂踏上一地凄凉,悠然行走。
目光游离在路旁的各色风景
以及行人身上,脑海里顿时空鸣一片,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该想些什么。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记忆中的熟悉景象,抬眼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在不经意竟然来到了我所熟悉的江州大学。
江州大学的门口,不断有人进出,或是形影单只,又或是三五成群。这番热闹景象莫名的就触动了我隐藏在心底的那根弦。
如今的江州大学,在历经改建以后,跟当年已有了很大区别。教学楼是新盖的,其中还增添了许多商铺。唯一不变的就是林立在原地的女生宿舍,以及那些铺开的碎石小路。
几乎不做他想,我的脚步就已经替自己先一步做了决定。
再次踏入江州大学,陌生跟熟悉的气息同时扑鼻而来,让我无从静立,就已经踏入那一方独属我的天地。
上次来时,是在下着雪的深夜。而现在,是在初夏的傍晚,落满灯光的丛林小路,止我一人,缓慢涉足。
身旁偶尔有人经过,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而我像是失了心神般,一路跌跌撞撞,惶惶不安。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我是用何种心境回到这里,又是以何种心情站在女生宿舍楼的楼下,用忧伤的目光看着楼上的某一间女生宿舍发呆。
当年的安堇年就是站在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同我告白,说着一生不弃的情话,成了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那是无论过去多少个年月,都无法让我释怀的场景。因为,那个场景里有着我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放弃的执念。
那个时候的林夕,是那样单纯的爱着独属她的安堇年。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安堇年。
安堇年,你可知,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是除了你便什么都不想要。
夜深人静,女生宿舍楼的灯光渐渐暗淡,直至成了一片黑暗,我还是站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当年的那翻景象。
那个时候的安堇年,就像是天际的一道亮光,划破漆黑长空,照亮了我前方不知黑暗的弯路,成了我心底那盏最柔软的灯。
“你怎么来了。”
就在我思绪漫天,满怀惆怅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之至,温柔浅惑的好听声线。
我下意识的转身,在还没有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之前,就先一步扑进了他的怀里。
当熟悉的香味蔓延鼻尖,温暖的怀抱让我忍不住沉溺。
“堇年……”我抱紧他,低低的唤道。
安堇年没有哼声,只是抬手抚上我的头顶,指甲没入发丝,温热的触感令我头皮发麻。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那般不真实。
几天不见的他,身子越发消瘦。
我贪婪的吸取着他怀中的温度,
指尖在他后背摩挲。当触及到他那生硬突兀的肋骨时,我手中动作停止,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仰头看他。
“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心疼的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在抚上他那骨骼突出的尖削下巴时,生生止住了手。
心没来由的狠狠一抽,疼的我呼吸渐停。
初夏的夜,凉意轻拂过我的脸,像是在提醒着我,此刻的举动有多可笑。
安堇年轻轻推开我,身上的清冽气息渐浓,薄唇轻启,毫无温度“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沦与迷茫后,我的脑电波逐渐恢复正途,认清了眼前形势。
他的话还是那般无情,几乎是不留情面,毫不怜惜的将我推开。
我吸了吸鼻子,低头,不愿再去探究他那双如古井深幽的眼眸“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走吧。”不容我有所动作,安堇年就已拉着我的手大步离开。
他步子迈的很大,令一直被他拉着的我,脚步凌乱,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奇怪的是他紧拉着我的那只手,看似力气很大,实则冰凉而又无力,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落在我的手腕处,知觉不甚明了。
“你慢点。”我看似用力实则无力的甩了两下胳膊,而后就很轻易的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我诧异的看着他,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直到他重新拉起我的手,我才磕磕巴巴的问“你……是不……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安堇年身形一滞,手上力道收紧,他的脸部表情笼罩在夜色里,不甚明朗,却又寒意森森。“没有。”
我猝不及防的一个踉跄,猛扑至他身上“安堇年,你说谎。”
“没有就是没有,信不信由你。”他不再停留,再次拉着我朝江州大学的校门口走去。
路过江州大学的跑道时,我厚脸皮赖在那里,自毁形象的蹲在地上,再也不愿挪动半步。
安堇年无奈叹息,停下步子低头看我,说“怎么不走了。”
我双目乞怜,说“陪我在这里坐坐好不好。”
“不好。”安堇年拒绝道“夜深了,我们回去。”
这一次,我不再抗争,从地上起身,任由他拉着,一动不动。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同他耍小孩子脾气了,心间的麻木促使我失了逗留的勇气。
一路上,我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跟随着安堇年的步伐,脚步踩在他被拉长的黑影下,哀怨连连。
心底的苦涩四溢,连带着嘴里都泛着苦味。想开口,却死要面子,迟迟不肯低头。
安堇年的疏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跟他,早无瓜葛。
明明心痛的要死,
却还是强忍着不在他面前露出异样。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打碎自己那可笑又自卑的自尊心。
安堇年一路将我护送到居住的小区门口,期间,我们之间的气氛沉默压抑,一致冷场。
我更是为自己的好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怎么也不愿去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
直至安堇年如愿以偿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才无法抑制的蹲在街角抱头痛哭。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说,有那么多问题想要弄个清楚明白,却最终还是在他的刻意疏远下,全数化作口水咽回肚里。
安堇年,我们之间何时陌生到了这种地步,连一句多余客套的话也没有。
“傻瓜,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哭的。”
有人蹲下身子,保持与我一样的高度,伸手拂去我额前被风吹乱了糊住视线的发丝。“不就一个安堇年嘛,大不了不要就是了。”
徐妍高亢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接着说“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