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要!
方覃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阻止莫成自戗的动作,她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影,但为何心在一阵一阵的揪着痛?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止住。只能任由它湿了罗裳。
莫成为了子兮,用自己的心头血唤醒和氏璧的灵性,那玉本就寒凉刺骨,灵性一现,虚弱的莫成自然无法承受,等待他的只有魂断于此。
可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因为他知道子兮有救了。
在莫成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可以从心所欲地把尚在昏迷的丫头抱在怀里,深情地在子兮耳边说:“抱歉丫头,莫成先走一步,来生我一定紧紧握住你的手不再让你逃离。有一件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支钗子是送给莫成夫人的见面礼…”
莫成话还没说完,脉搏就停止了跳动,很安详地走了。刚好那时烟雨蒙蒙,他身上依旧是天青色素衣,子兮衣裙与景融为一体,完美又协调。
子兮醒过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丹东王把她带回楚丽,让她的元神能够长久地有所寄托。
只因莫成说过,让子兮忘了所有,从新开始,这是他给丹东王和氏璧的唯一条件。
所以丹东王封住了子兮的记忆,从此子兮不再是一位亡国公主,她的世界里没有莫成。没有他和她的点点滴滴。从此子兮不再是子兮,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楚丽界人,生生世世无限轮回。千年时光弹指一挥间,这一世,她成了雨仙子…
后来的故事,不用多说就已经知晓。
莫成终于回来了,在千年之后,可是子兮却忘记了所有的过往。时空穿梭,他们彼此却只能注定错过。
方覃亲眼目睹了一切,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她什么都明白了,为何当年楚楚执意要雨到人间历练,为何她从小就觉得刘落枫对自己有着特殊的意义,为何之前她会经常被梦魇缠身,每次都是她亲手给了刘落枫最致命的伤害。为何凌寒玉认定的主人是刘落枫,又为何只有她才能刘落枫解封凌寒玉。
还能为何,当然是因为前世今生的不死不休的情缘纠葛,莫成就是刘落枫,而唯一能够置莫成于死地的子兮,便是方覃。
方覃不愿相信,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一说,子兮怎么可以将那支钗子扎在莫成的心上,亲手判了他死罪,最后还理所当然地忘的一干二净,连一点点的愧疚感都没有。
莫成当时得有多痛,被自己最宠爱的人狠狠地在心上口扎了一下,他是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撑着最后一口气,用自己的命换给子兮。最后还苦苦哀求丹东王封住她的记忆。明知道这样做子兮会彻底忘记自己。
可是莫成还是这么做了,最后能为子兮做的,只能让她忘记过去。
让深爱之人忘了曾经的情深似海,放下所有执念去拥抱未来,而莫成自己却带着回忆烟消云散。
子兮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爱莫成,而莫成不爱自己,她表现得那么明显,甚至莫成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可等到的不过是莫成的严厉呵斥。
她以为这就是莫成给出的最终答案,莫叔叔可以宠她,但是莫成不会爱她。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莫成很早之前就对她表明过心迹,只是当时的自己并不明白。
给了她那么多的暗示,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懂。
目睹了一切的方覃深刻体会到莫成的我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哀伤,莫成他爱子兮,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那样的情根深种。他的爱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却可以在稍稍用心感悟之后得到答案。
莫成说过,来生他一定紧紧握住子兮的手,不再让丫头逃离。
是的,到了这一世他的确做到了,刘落枫也曾放下他所有的骄傲乞求过方覃,他也曾像莫成守护子兮一样的守护着方覃,只不过方覃并没有把他为自己做的事情放在心上,理所当然而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馈赠,却忘记身后的人只是因为爱你爱得多一些,才会心甘情愿地默默为你付出了很多。
也许在他看来,你知不知道他沉默的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了,便什么都好。
在爱情里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被爱的一方往往都是最容易伤害到对方,说到底不就是仗着对方的爱肆意妄为吗?
子兮看不到莫成为她做了什么,可方覃却看得清清楚楚。
当年莫成为了感念齐王的滴水之恩,答应他把子兮带在身边护她周全,乱世纷争的年代里,对于一个亡国公主来说,保住性命才是最好的出路,别的也不强求了。
可是莫成却把子兮宠上了天,他一个大男人给了丫头无微不至的照顾,教习兵法,在那个绝对的男权社会里,女子的地位自是卑贱低下,莫成却给了她绝对的尊重,这难道就不是爱吗?
在莫成惨遭暗算,命悬一线之时,他不过是借着心中强大的信念撑到丫头面前,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后来子兮高烧不断呓语连连,莫成几乎都考虑不到自己的伤口会不会裂开,一次次俯身给子兮喂药。
虽然当时是情非得已,但是莫成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喂药吗,如果是,除了用那种方法让丫头乖乖喝药,以他的能力其实有很多种法子把药灌下去。为何偏偏选了最不合礼法的一种!
自从那次喂药之后,莫成看向子兮的眼神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柔情,只是他一向很宠丫头,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丫头是宠还是超乎叔侄的爱。
早在他心口中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后,就一直在计划送走子兮,把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莫成第一次感到害怕无力。他害怕有一天会让子兮失去依靠,更害怕丫头会因为他而受到牵连,成为权谋争斗的牺牲品。
所以莫成即使心里有千万个不舍,也忍着痛亲手把子兮送离,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过完余生。
最后一次送给子兮的礼物,是那只小舟,丫头只知道那只小舟生得精致,却不知道当初只要打开舟上的船舱就可以知晓莫成的心意。
莫成放了一卷锦巾在里面,在锦上用飘逸的字迹写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隔我天涯,我离君海角。
方覃终于到了崩溃边缘,她用手紧紧地遮住了已经泪流满面的脸颊,蹲在地上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