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的空间要比在外面看到的还大一些，应该是打通了隔墙，把这一间和后面的一间屋子合并成一间了。里面站了能有十几个人，一部分看上去就是像我们这样来出货的客人，另一部分则基本都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应该是店里的伙计。

　　我们进了屋子站了不到两分钟就有人过来了，是店里的伙计，问道：“几位出货？”

　　我道：“对，而且绝对是好东西。”

　　伙计在这里干活，见过的好东西肯定也不少，当然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就来精神，只是简单地道：“那您拿出来给我看看。”

　　东西是准备好的，就在我的包里，根据来之前我们商量的结果，我现在只需要用到一个，这一件要不大也不小，既能引起他们的兴趣，也要保证不透了我们自己的底。我选了一个八面造型的累丝嵌宝异兽相斗盒，这个盒子上汉族文化的元素比较突出，盒身上用累丝工艺做出精致华丽的镂空纹，盒顶盘踞着两头说不出是什么的异兽，两只异兽都是后爪着地，前爪做出攻击的姿态，像是在打架。异兽的眼睛以及盒子侧面都嵌有宝石，正红色的红宝石配着闪闪发光的金盒分外好看。

　　这是好东西，哪怕只是明清的产物，年代不算久，也在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能听到周围声音很低的吸气和惊呼声。

　　伙计看了这东西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换上更加恭敬的态度，冲我们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几位咱们到里面去谈。”

　　这样的局面我们事先是预料过的。我点头说好，把盒子收回去跟着伙计绕过围观的人群进了里间，刚才忘了说，这座房子的正屋——就是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后面连着三个小门，伙计把我们引到其中一个门里，门内是一个小房间，空间不大，装修却要比外面精致许多，满屋都是仿古的雕花装饰，靠窗的高脚架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房间另一边有一架瓷画木屏风，透过屏风能看到后面还连着别的地方。正中有红木的桌椅，伙计殷勤地为我们拉开椅子让我们坐下，不一会儿又来人给我们端上来热茶，我一闻，上好的西湖龙井，而且是今年清明前下来的新茶。

　　引我们进来的伙计在安顿好后很客气地对我们道：“几位，您们这单生意大，我做不了主，您们且先歇着，等我将我们管事的叫来可好？”

　　我点头：“有劳了。”

　　伙计又客气了一番，让我们不要拘束有什么事直接叫人之后出去了，他没有走外面，而是绕到屏风后，想来这后面连着的就是管事呆的地方。

　　伙计走了，这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呡一口茶，左手扣在桌子上，曲起指节敲了三下。

　　墨殇转头看我，我低声道：“没问题吗？”

　　墨殇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回了我一个疑问的眼神，我担心隔墙有耳，声音压低在只能让我们三人的程度：“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咱们的货要是太好，会不会被黑吃黑？”

　　墨殇道：“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吴家家大业大，家族名声比什么明器都值钱。”

　　她说的也对，我放下心，哦了一声，正巧这时屏风后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前的伙计领着人来了，是个老人，约莫五六十岁，鬓间已经染霜，老人的精神头很好，穿一身素色的对襟褂子，戴个眼镜，看上去就很有文人气质，不像一般土夫子那样满是匪气，大概是这里专门管宝物鉴定的。

　　老人上来就拱手对我们行了个礼，我起身还礼，老人笑呵呵地，邀请我一起入座，边上的伙计给老人也斟了一杯茶，老人道：“小兄弟，现在这年头货源紧张，大家伙收成都不好，你们能倒到这样的宝贝，当真是青年才俊，本领非凡啊。”

　　我笑道：“老人家你太客气了，咱们这散户，也就那三脚猫功夫，就是运气好了点。”

　　都是客套话，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可以融洽交流氛围，为接下来的交谈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我过去也经常出去进货或者店里应付客人，深谙此中道理，就陪着老人客客气气地客套了一会儿。

　　客套了几句之后老人切入正题：“小兄弟要出的货，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看上一看？”

　　我一笑，把盒子从我包中取出推到他那一边去，道：“当然可以，就等着老先生您说这话那。不过，”我刻意控制着脸部肌肉，做出一个意味深长别有深意的表情，“这个东西，可跟一般的明器不一样啊。”

　　也不知道老人有没有仔细听我的话，他接过金盒没有立刻上手，而是从兜里摸出一块帕子轻轻托住盒子，端平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古董鉴定有‘灯下不观色’的规矩，老人看了一会儿匆匆忙忙的道了句失陪，托着盒子到窗户边上，借着窗外天光细细去看，我也不跟着，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喝茶。

　　杯中的茶才浅浅地下去一层，老人又疾步走了回来，回来时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宇里甚至是有怒意，老人把金盒往桌上一放，微怒道：“几位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把我吴家放在眼里吗？！”

　　我一点也不意外，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笑道：“老先生莫气啊，我刚才不也说过了，这个东西，可跟一般的明器不一样。”

　　别忘了，这些明器材质什么的都好，但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有时光流逝的痕迹，崭新得如同新铸，它根本没法被人承认成古董。

　　我们之前商量对策的时候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老人压下怒气，道：“既然不是几位故意糊弄我们，那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我们要是真要卖假货也不可能到吴家的地盘上来，那纯粹是自取其辱。”我把桌上的金盒再次往老人那边推了推，道，“您仔细看看，这盒子用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

　　老人怒气平复了，半信半疑地拿过金盒再看，金子的质量是可以百分百担保的，我就不相信供奉在历代巫女陵前的东西还有人感缺斤少两偷工减料。老人正在看，我就道：“这东西说是古董您也不信，实话跟您说吧，这玩意确实就一现代工艺品，但是您看这盒子的工艺，材质，尤其是看看细节。”

　　老人道：“这是复制品，你们手里有原件？”

　　我一拍手，笑道：“老先生是聪明人，就是这个意思。”我笑道，“不止这个，老先生要是有兴趣，不妨再猜猜？”

　　老人就道：“你们还有一位金银器师傅，手艺非常好。小兄弟你们到这里来，恐怕不是卖明器，而是求合作？”

　　我“哎呦”一声，笑着起来跟老人握手，道：“老人家不光鉴宝火眼金睛，这鉴人也颇有心得啊，一下子就把晚辈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佩服，佩服。”

　　话说开了老人的脸色也就缓和了，跟我握了握手道：“东西我也看过了，您家的这位金银器师傅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完美复原了原件每一个细节，要知道当年的金银器制作方法到现在很多都已经失传了，很多工艺就算如今用上这些高科技工具也做不到，可您家这位金银器师傅居然全做出来了。不怕小兄弟笑话，要不是您这宝贝实在太新，我就真的把它当做明清时的产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