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爱惹的祸
数学吴老师一边板书一边讲:“根据题意得一元二次方程……”张军亮听得云里雾里,拽拽大鸿悄声说:“你看江丽莲。”说罢挤眉弄眼偷乐。江丽莲惶恐不安,一脸尴尬,遮遮掩掩的用手绢擦板凳。原来她那红不守规矩,突然间闯了来。大鸿说:“军亮,你好无聊。”张军亮自讨没趣住口,却没想到让吴春旺把一举一动全部监控在案,因为吴暗中时刻关注着江丽莲,此时醋得周身直冒酸味儿。
吴老师晃一眼大鸿张军亮想:“两个混小子,最近上课神不守舍的样子,连作业也不认真。是得狠狠刺激一下了。”于是抽问:“张军亮,你说说方程的解法。”他低头沉默,吴老师又说:“杨大鸿,那你来说说。”大鸿站起吱唔,吴老师沉下脸,慢八拍说:“真笨,天下的大笨蛋也没你一半笨!”
下课后,吴春旺看见张军亮一伙群男生诡诡秘秘的又说又笑,生性开朗的江丽莲也若无其事,心里更是醋意大发,妒火中烧。甚至妄想江丽莲的花容月貌,只能在他一个人面前显现,在别人尤其是男人面前,就该变成川剧里的大黑脸儿。
放学后,张军亮回家路上,随手扯匹丝毛草叶子吹起下定决心的语录歌。突然,吴春旺从旁边沙凼里窜出来拦截路上,大吼:“流氓,站住!”张军亮摸不着头脑,说:“春旺,你、你这是干嘛?”他两眼大瞪着,攥紧拳头直冲上去。张军亮糊里糊涂,左躲右闪:“春旺,你龟儿子疯啦?”他毫不理会,越打越凶。张军亮闪身掉书包,拉开架势迎战:“龟儿子真疯了,爷爷就陪你玩玩儿。”不几回合,他的鼻子嘴巴被打得鲜血长流,狼狈逃窜。张军亮百思不解:“真是活见鬼。”
第二天早晨,办公室门口贴出一张大字报:某某老师课堂上所谓鞭策学生说:“真笨,天下大笨蛋也没你一半笨。”不难看出这是地地道道的“天才论”翻版,间接压制扼杀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反对学工学农学军,强廹学生读死书,与光辉的五七指示唱对台戏。再说,如果老师每问学生必能回答,这样的老师岂不是无知中的无知,大笨蛋中的大笨蛋?
于是,办公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李校长同县文教局贯彻“五七”指示检查组组长朱礼塘,此时也悄悄站在人群里听大家议论:
“说得对,暗里跟“五七”指示唱反调。”
“这样骂,谁受得了?”
“什么呀,对学生严格,是爱!”
“唉,现在读啥书呀,除了劳动还是劳动,干脆就办成劳动学校。”
“想教的不敢教,该学的不好好学。怨谁呢?”
吴老师上前一看全明白了,转身就走,心里怨道:“混帐东西!”
朱礼塘同李校长边走边聊:“老同学,看来你校贯彻‘五七’指示还不够深入啊。”“放心,我们一定加大力度。”“不过,那张大字报的文笔倒不错。谁写的?”“据说是初中毕业班的杨大鸿。啊,他就是杨武登的娃儿。这小子学习成绩冒尖儿,调皮捣蛋也不落下。可他父亲是个地道老实人。所以,你侄儿下乡的事儿,我才联系到他们大队。”“哦。这事检查组就不过问了,后面该咋做你懂的。”
李校长立刻去找到吴老师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可眼下检查组正在学校,我和班主任朱老师商量,下午开个特别班务会,师生间好好勾通勾通。”吴老师心里很委屈,沉默片刻说:“好吧。”
中午,吴老师把学生吴春旺江丽莲叫去寝室。吴春旺是他堂弟,春旺爸是公社革委委员兼大队支书。他就是靠这层关系当上民师的。
江丽莲与春旺是邻居,父辈单传,出名的老好人。母亲刚怀上她,父亲就得怪病走了,传言说丽莲妈身体功能奇异而克死了丈夫。曾经好心人多次撮合改嫁,对方一听传言便打退堂鼓。后来丽莲妈的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决计不再改嫁。江丽莲没辜负母亲,容貌越长越出众,学习成绩一直冒尖儿。邻里说江家弯竹子长出正笋子。
吴老师点支烟说:“你俩对大字报怎么看?”江丽莲说:“可能误解老师的苦心了。”吴春旺接过话头说:“什么呀,虽没点名道姓和落款,但分明就是杨大鸿写的。一个混蛋东西,看他那幅轻狂样儿。啫啫啫,朱老师怎么会让他当班长。我找李校长去。”吴春旺说罢站起来,吴老师摆手止住说:“不必了,你俩是班委成员,又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下午特别班委会上,希望你俩明辨是非,敢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
吴春旺同江丽莲出来边走边想:“哈,一箭三雕啊,这次如果帮了堂哥,不但治了杨大鸿张军亮,还堵了堂哥的口,让他今后不好意思在父母面前中毒。”他想着一脸得意,扯扯江丽莲的衣角说:“丽莲,你准备咋说?”江丽莲瞟他一眼说:“我还没想好。”
其实江丽莲心里一刻没闲着,她想:“吴老师的意思很明白,吴春旺咋说都行,而唯独我不行。眼看推荐升高中,我谁都得罪不起。可怜自己象旷野里的一朵小花儿,无依无靠,经受不起一丁点儿风雨。”
下午的数学课,江丽莲突然唉哟一声扑在书桌上,吴老师走去:“江丽莲,怎么啦?”“唉哟、肚子好疼。”她被扶到医务室吃过药,还是痛得一声声**,班主任朱老师便叫她的邻居方芳护送回家。
李校长破例参加班委会,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班主任开场白后叫大家发言,李瑞芹看看父亲不动声色,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张大林幸灾乐祸,吴老师暗示春旺带头发言,他却装瞎子看不见。
“没出息的东西,节骨眼儿上就掉链子,要是江丽莲没生病多好。现在李瑞芹不敢说,只有看华梅了。”
吴春旺突然发言:“大鸿,你说说,凭啥乱写吴老师的大字报,乱扣大帽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一只白眼狼!”“春旺,大字报没点名道姓也没落款,你凭啥这样说?再者,那上面写的难道不是事实?”“杨大鸿、你……”“我伤着谁啦?”
朱老师叫吴春旺坐下,李校长心里感叹:“大气候啊。”
华梅说:“老师的苦口婆心,哪怕是一剂良药,过度了也会实得其反。学制缩短,学工学农学军,真正上课时间有多少?有人玩笑说,现在学校只开劳动政治两门课。会管的不敢管、想教的不能教,愿学的无法学,这该怨谁呢!?”
张大林嚯的站起来打断话头说:“杨华梅,你兜了个大圈子,不就是想说贯彻五七指示错了嘛。”吴春旺抢过话头:“我们青年少年学生,要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绝不可抹稀泥。”张军亮反驳:“张大林吴春旺,革命队伍早就大联合了,你俩还死死抱着老黄历翻,有意思吗?”
大鸿非常惊讶,朱老师几分忧虑,吴老师显得不满,李校长心里象被刺一下,看看手表起身说:“我要去参加贫下中农代表座谈会,这样吧,朱老师吴老师,你俩与同学们再沟通沟通。”说罢转身走去,吴老师心里怨道“老滑头!”
大鸿说:“大家把话题扯远了,大字报是我写的。”于是,走到吴老师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一躬:“吴老师,对不起,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