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陈梭拉,天色已经渐晚了。我和犬次郎说了一声,刚要出门。手里突然被塞了两大袋子奶油面包,上面还订着一张外卖小票。
“那个,老大出门送外卖了。这个是客人点的,我要看店,你回家的时候顺路帮我送一下吧。”犬次郎振振有词的说:“就当是抵你吃掉的那个甜甜圈了。”
尼玛,老子远道而来就为了开例会,喝了你的特制洗洁精不说,还要帮你送外卖?我抱着一袋子面包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直接卷着回家,眼睛瞥到了上面的地址,发现是在水族馆对面,不由一愣。
于是我提着两大袋面包挤上公交车,经过半小时的颠簸。外面华灯初上的时候,终于到了水族馆外面。
送完面包,我买了两袋鱼食。噌噌挤进水族馆,塞给售票员一张纸钞:“一张票,谢谢。”
售票员扶了扶眼镜看墙上的时钟,对我说:“还有半小时闭馆。一会儿保安就要赶人了,看完赶紧出来啊小伙子。”
我点点头,提着鱼食走进馆里。因为快要关门的原因,整个水族馆几乎只有我一个游客。玻璃墙里的鱼群静悄悄的,只有我经过的时候才会动一下。我放慢脚步,尽量不打扰它们假寐。
几分钟后,我走进大型水族区。难得的是社会鲨竟然也在,打量我时眯了一下眼睛――应该是没认出我来。
我提起鱼食冲它晃了晃:“鲨哥,社会鲨。最近还好吗?饲养员没克扣你们的口粮吧?”
社会鲨靠近玻璃,用微弱视力的小眼又打量了我一遍。“excuseme你会说鱼语?”
“鲨哥,我是文联干部,你敕封的那个啊。还记得我吗,我们当年可是一起建设特色水族主义的战友啊。”我隔着玻璃朝他比划了一下:“当时我是条小鱼,只有一根手指这么长。”
社会鲨“呸”了一口:“原来是你小子,我说还有谁呢。化成了人形还是这么贼眉鼠眼,出去没被人类怀疑吧?”
“没有没有。”我摇头:“长的丑安全,大街上很多女流氓。每天都有帅哥被劫,财色两失。非常可怕。”
社会鲨吓得咂了咂嘴:“啧啧,外面让你说得这么可怕,我成精了也得去试试……那你今天来干啥呢?避风头?”
我摇摇头:“不是,我来看鲸鱼。”
社会鲨听见“鲸鱼”两个字哆嗦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才问我:“你说新来的那条大家伙是吧?”
我点点头,社会鲨的眉头皱的仿佛更深了。“那家伙挺孤僻啊,根本不和其他鱼类交流。虽说块头是大了点,可存在感还不如那几条中华鲟呢。除了进食,平常都躲在水底下不出来。像个娘们儿一样。”
我语塞了一下,然后郑重的问:“母鲸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社会鲨连连摇头:“没问题没问题。我看那个鲸鱼好像过来了,就先走一步了。你们聊你们聊。”
一鲨一鲸擦肩而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社会鲨溜走的时候还偷瞟了她一眼。
羽织变成的鲸鱼静静浮在玻璃墙里,和皮肤几乎融为一体的眼睛打量着我,最后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和你聊聊蜃的问题。”我背对着她说道:“蜃逃跑了,还把它寄生的人类女孩扔在江里,差点被淹死。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妖怪不都是这么无情冷血的物种么,她连那么多同类都吃了,怎么会在乎一个人类的死活。不过那个女生确实是死里逃生吧,运气不错。如果寄生的时间再久一点,她的意识可能会完全被蜃吞噬掉,只剩下一个躯壳。”羽织冷静的说:“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看了看手表,离闭馆还有十五分钟。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她问我知不知道关于蜃的信息。”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无人出声。对于羽织来说,“蜃”肯定是极其敏感但又忌讳的话题。如果不是它,羽织不会背叛家族去盗取神权令,更不会因为事情败露而受到处罚,也就不会在玻璃缸里寸步难行。对她来说,在充满异类的水底生活,远比关在监狱里要痛苦的多。
时间滴滴答答又过了五分钟。我鼓起勇气,从口袋掏出那枚半透明的鳞片来。“这是陈梭拉给我的,上面沾着红色污垢,应该是血。蜃受伤了,而且是重伤。重到不得不吃掉同类修行来治疗,对吗?”
羽织盯着那枚鳞片看了半天,轻声说:“是的。”
“在蜃找上我以后,我也做了很多情报工作。根据它所说的,蜃这种妖怪,宛如银河里的星星一样散落在世间各处,数量极其稀少而且不易繁殖。一只蜃就算游荡上千年也很难找到一只同类,更别说繁衍了。所以这种强大的妖怪,存在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最后完全灭绝。但它们的实力又极其强大,一旦生存下来,很容易就为霸一方,给当地带来灾难。”
羽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之前也很奇怪,抚江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蜃妖。按它自称的年纪算,大概活了七百年,比你和我的年纪都大。成年的蜃妖实力就已经很强了,基本不存在受致命伤的可能。但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在老狐公那里看到前几届天界讲武堂的名单,又从家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传闻。所以猜出了部分事实……你听过鲤鱼跃龙门吗?”
鲤鱼跃龙门?我挠了挠头,磕巴的回道:“就是鲤鱼去跳龙门,跳过去就能变龙的那个故事?”
“差不多。鲤鱼跃龙门其实是归类法,暗示妖怪得道成仙需要过天劫,也就是传说中的‘龙门’。我听父亲说,如果优秀的妖怪想要成仙,必须在道行满时去跃昆仑山下的龙门。而且是以本体的形式,在通过龙门的瞬间,雷劫会应声而至。对妖怪的修行生涯做一个判定,如果心无旁骛而且一心向道,就可以顺利通过。如果失败的话,可能会被雷活活劈死。”
不知为何,羽织说“活活劈死”的时候,我眼前浮现的是陈梭拉身上横贯身体的巨大伤口,从左腮延伸到右腹。如果是雷劫造成的,那这只蜃岂不是迎面被雷劈中,然后瞬间被贯穿了?
好痛苦,光是想想都觉得剧痛无比。我牙颤了几秒问:“然后呢?”
“大概三届之前,讲武堂曾经收过一个极其优秀的妖怪弟子。那时候老狐公还没有退休,在讲武堂担任主讲。那个弟子是他的得意门生,来自一个极其稀少的妖怪种族。本来没有意外的话,弟子肯定能通过龙门。以后留在天界任职的。但是后来的学习中,他对天道产生了某种怀疑。跃龙门的时候被雷劫劈成重伤,当场坠下人间了。”
我恍然大悟:“你怀疑蜃就是那个时候遭遇雷劫的,后来来到抚江,也是为了把自己的伤治好才打起了神权令的主意?”
羽织晃了晃沉重的头部,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恐怕不止如此。我觉得他的语气里对神族有很大的排斥,等伤口愈合恢复实力以后,大概头一件事就是和天界宣战。”
“可惜蜃现在已经跑了,沿着抚江去了其他市也说不定。”我遗憾地说:“不过和天界宣战这种事,肯定是以卵击石吧?”
羽织“啊”了一声,抬头看了水面一眼。“还有一件事,蜃曾经提过他来到抚江市不是偶然。因为雷劫劈掉了他大半部分实力,还造成了重伤。但雷击的那一瞬间,妖怪的微弱感应开启了。他感应到了同类的存在,范围大概在抚江市附近。但是感应摇摆不定,迟迟无法定位到另一只蜃妖那里。只好停留在这里慢慢图谋,顺便留意同类的去向。”
十分钟转瞬即逝,水族馆里已经循环播放请游客离馆的语音了。我站起来啧啧两声,忽然整个人紧张的蹦起来:“你的意思是抚江市还有另一只蜃,一只公蜃?附在陈梭拉身上的母蜃想去找他?”
羽织不解的看着我:“不是啊,性别刚好颠倒过来。你和我接触过的那只蜃才是男性……你该不会以为他寄生在陈梭拉身上,性别就也是女生了吧?”
“男的?!”我一时木在原地,寄生在陈梭拉身上的妖怪竟然是个男妖怪?他该不会有女装癖吧?寄生在女生身上,万一想上厕所怎么办?
我有点混乱的转向羽织,眼前全是那天在密室里陈梭拉背对我脱衣服的画面。尼玛,要是这么想。一个男妖怪附在女生身上想要勾引我,还采用脱衣服的方式,这简直是万一挑一的变态啊!
滴答,时针划到六点半。巡馆的保安已经过来赶人了。我朝羽织点了下头,赶紧走出水族馆。脑海里闪过的全是“陈梭拉知道寄生在身上的妖怪是男性吗?”“公用一具身体会不会很尴尬”“两个人的意识不会脑内交吗,万一那个妖怪想撸管怎么办?”
夜色降临,我混乱的走在街道上寻找去江边的公交车。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是妹妹发的消息。
“友情提示,回家的时候带条毯子。铺在地上的那种,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带着浓浓的疑惑坐上车,最后还是在终点站的商店里买了一条毛毯。用塑料袋盛着游回家。刚一到水下宅邸就震惊了。门口那颗老桂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只剩下一颗树桩子。旁边用花盆土培着一颗一人多高的小绿树。从花苞看依稀能分辨是樱花。搞什么鬼?天界又出新政策号召栽樱花树了?
我提着塑料袋风风火火冲进房子里。一进门就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低头才发现居然是件内衣,除了内衣以外还沿途散落着小猫图案的发带,洛丽塔风格的洋装,白色丝袜,甚至还有日本进口refa美容仪。骨碌碌的扔在地上,连个盒子都没有。我靠,家里进贼了?
“萨摩。”妹妹在楼上轻声招呼我,示意我也上去。我们蹑手蹑脚的相会在楼梯上,妹妹看见我买的毛毯叹了口气:“好像不对。”
“什么不对,家里是不是被贼偷了?我的那些手办没事吧?”我焦急地问道。房间里除了漫画也就手办是我的宝贝了,光那三个海贼王限量加起来就有五千块。要是被偷了,我绝对会当场昏死过去。
妹妹摆摆手:“不对的意思是东西买少了。你要打地铺,还缺一个枕头。”
“打地铺?”我一愣,随后闪过几种恐怖的猜测:“我的房间被搬空了?”
“不,你的未婚妻,百里无忧搬进来了。”妹妹露出胃疼般的表情,指了指我的房门。“现在你的东西被扔的差不多了。保重啊哥哥,如果你们真要生米煮成熟饭的话,一定要再多管她要一颗夜明珠!”
妹妹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无忧穿着一身真丝睡衣走出来,脸色还敷着雪白的蚕丝面膜。见到我打了一声招呼:“晚上好,我的未婚夫。”
我脑子嗡嗡作响,无忧搬到我家来,还住在我的房间?尼玛,这是闹哪样啊。本来天界就流言乱飞,这下岂不是跳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啊,萨摩亲爱的。我忘了跟你说,你柜子上那些塑料小人太多了,我拿纸盒子收起来,有几个不小心脖子折断了。另外房子外面的桂花树太香了,我不喜欢。所以伐掉重栽了一棵樱花树,树苗是我从魔界专门带回来的。怎么样,感动吗?”
我干笑了几声,突然变脸咆哮起来:“尼玛感动毛线啊,吓得我瑟瑟发抖!说好的只是演戏骗过你哥哥,结果突然飞来横祸啊摔!我怎么和我爸妈解释突然多了一个老婆,老婆还是魔界公主,结了婚我就要入赘魔界当上门女婿的事情啊!就算写总裁文也没人敢这么写吧!”